现在满京城里谁都知道他和王振之间的那些恩怨,也知道王公公欲除掉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碍於各种内外原因,才冲冲没能将之拿下。而今日,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犯下如此错误,不正是在给大家创造讨好王公公的机会么?
一时间,那些有意和如今权势日巨的王振搞好关系,或投靠过去的官员已生出了要好好弹劾陆缜一番的心思。就当这是自己投靠王公公的投名状吧。
就在他们心里转着这些卑劣的主意,甚至开始筹划该怎么写这一道弹章时,那边的车帘又被人完全掀开,然后两名还算敦实的汉子也先后下来,在几声低喝之后,他们便把放在车内的一件盖了红布的物件给努力抬了下来。
“咦……这是……”众人一下就被这突兀的物事给吸引了注意力,而后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陆缜所以不顾规矩乘车而来,是为了运送这么个东西哪。
这一认识,让不少人感到一阵脸红,也有些一些暗自感到可惜,看来想借此弹劾陆缜是不可能了。只是,他如此大费周章地运来的又是什么东西呢?是给天子的贺礼,可他一个五品小官,又能拿出什么样的贺礼来呢?
众人都生出了好奇心,忍不住驻足极目仔细张望着那比一般的圆桌都还要大上一圈,看着足有百十来斤重的东西,想看出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奈何这东西上头覆盖了一块比它还大上一圈的红色绸布,让他们压根没法看清楚底下到底是个什么。唯一可以看出来的是,这东西面上似乎是高低不平,因为盖上头的红绸也是有所起伏的。
陆缜与这些官员并不相熟,所以只是冲他们点了点头,又拱了下手,这便与他们抆身而过,来到了宫门之前。
此时等在那儿的几名太监也早盯上了这物件,他们一个个也都露出了好奇之色,在心里猜测着这到底会是什么。
陆缜走到他们跟前,先行了一礼,这才说道:“几位公公,这便是下官兵部职方司员外郎陆缜为陛下大寿所进的寿礼了,还望几位公公辛苦一下,将它送去陛下跟前。”
“成,你放下吧!”一名领头的太监当即一点头,又把手一摆,示意旁边之人上前接过这贺礼。
陆缜见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心下便是一动。这宫里可几乎都是王振的人,若是让他们在边上做个什么手脚,自己辛苦这一场可就全白忙活了。
幸好,他早有准备,在看着四名小太监吃力地接过沙盘的同时,口中又道:“对了,还有一事下官忘了说起,陛下之前已经知道下官会将此物献上,而且说不定他还会召下官前去应对,故而还烦请几位公公能早些送进去,我便在此稍等片刻。”
“嗯?”几个太监互相打了下眼色,面上顿现意外之色。
正如陆缜所担心的那样,他们刚才其实是打了把东西随便一丢的心思,反正此人和王公公有仇隙,自己这算是帮老祖宗出口子恶气了。
可是,要是真其所说的那样,天子居然已在宫里等着收下这礼物了,那可就不能再乱来了。
要是换了旁人说这话,他们还未必肯信。可是这个陆缜,虽然只是个五品小官,却深得几名朝中重臣的重视,说不定他们真早早就把消息带到陛下那儿了。所以为防万一,几个太监虽然不愿,却还是答应一声,扛起那百十斤重的沙盘就往九重宫阙之内行去。
这一路上,几名太监也对自己所扛之物大起好奇之心。只是宫里规矩森严,既然是臣下进献给陛下的贺礼,在有红布遮盖的情况下,他们还真不敢偷偷掀开了看个究竟。因为要是事情泄露出去,他们必然会被定个大不敬的罪名。
好容易间,几人才终於扛着沙盘来到了如今天子正在朝见几名重臣的武英殿前。在外头稍作等候,听到他们的说话略告一段落后,一名宦官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到门口处小意地冲里边禀报道:“禀奏陛下,现有兵部职方司员外郎陆缜的一份贺礼送入宫来,陛下可欲一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