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灭门案查到后来居然牵扯出如此与边境安危息息相关的巨大阴谋来,这让州衙里的几名重要官员都吃惊不小,几名佐贰官唯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就只剩下赶紧把这一情报送去大同,然后一切就交由上司衙门和那里的守军来作定夺了。
可陆缜显然还有自己的看法,在听了田焘他们的讲述后,他先是沉思了片刻,这才问了个让他们有些不解的问题来:“今天是腊月几日了?”
“今日已是腊月十三日……”虽然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一问,郝光还是随口答道。
“不错,今天是十三了,离着除夕不过半月时间。即便我们现在就把消息用快马送去大同,也得等到十五日左右才能被那里的几位大人所知,而他们还未必会信这番大异常理的说辞呢。除非,我们能把这些蒙人也一并送去,但这么一来,路上要走的时间却更多了。”陆缜仔细地分析了眼下的局势道。
几名下属面面相觑之后,还是点头表示了认同。而陆缜的话还没完呢:“另外,那个金均生手里的牌就只有这么几张么?既然他们打定了主意要靠刺杀胡总兵等几名重要将领来乱我大同军心,难道就不会早在大同布下伏子?若在此期间那里的人突然出手偷袭,胡总兵又没有什么准备的话……”
后面的话无须多言,已让几名下属的心跟着紧紧地揪了起来,这一点他们确实没有想到。陆缜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道:“另外,本官之前曾提到的一点依然是个问题,那就是若他们另有同伙在外,一旦得知他们的计划泄露,会不会在半道上截杀我们?又或是,索性就孤注一掷,趁着我边军还未做好准备之前就发动这场突袭呢?”
这种推断确实有可能发生,却不是在场的这些六七品的地方小官所能给出解决之法的。所以在一番纠结之后,徐文弢才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消息当然是要尽快传回去,并且除了鞑子将来偷袭一事外,他们可能对胡总兵等重要将来的刺杀也要一并上报,至於那几个鞑子细作也得赶紧送去大同。不过为防万一,他们将以黄家灭门案的凶手加以押送。”
田焘几人听了他这话后,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阵唯唯称是。他们所以会有如此反应,只因为陆缜的这一安排与他们刚才的建议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因为他是上司,所以才不好直说罢了。
但陆缜却还有更要紧的话没说完呢:“而在此同时,我们蔚州既然早一步知道了鞑子可能的动向,就得有所行动了。”
“啊……”这话,直让众官员一阵诧然:“大人的意思是要……”
“不错,只守在城里是无法解决太多问题的,要想帮大同抵御强敌,我们就必须出城阻止他们进犯的脚步。”陆缜神色冷静地说道,而其他几人却看着他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甚至都觉着他是疯了。
谁都知道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善攻而汉人善守,这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由各自的民族特性所决定的。放到战场上,他们也会发挥自身的强项,汉家军队总是通过一些城池工事来与强大的草原骑兵相抗衡,却很少主动从城池里走出去与敌人展开正面的交锋。
这一点唯一的例外,就只有汉朝的卫青霍去病,以及大明开国后的太祖太宗两代人的数次北伐了。因为那时的草原相比中原王朝显得有些衰弱,而且中原军队还有强大的骑兵队伍可以与敌人正面一战。
可等到几十年后的如今,大明的边军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模样。虽然有十万精兵,可却很少会主动出击的。这一点,就是寻常的文官都知道,因为这是兵道上的常识。
而陆缜,今日居然提出了主动从蔚州出兵迎击来犯的鞑子大军,这在徐文弢等人看来就无异於以卵击石,是在找死了。
就算不提骑兵和步兵间必然的差距,光是兵力一项上,蔚州的人马也就不过千余,而就那些蒙人交代,来犯的数部兵马却足有三万多人,这相差的也太悬殊了吧。若是两军真个在旷野之上遇到,只一轮冲锋,蒙人骑兵就能把这点大明守军给消灭得干干净净。
“大人,还请三思哪。”在忍了一阵后,郝光终於忍耐不住,开口劝阻道:“贸然出兵,不但於事无补,而且一旦城里守军空虚,只会给蔚州城带来灾祸。”他作为一州通判,也有领境内兵马之责,所以倒也通晓一些兵法,自然一下就看出了其后患有多严重。
“是啊大人,还请收回成命!”其他几人见他开了口,也纷纷劝道。虽然对陆缜,他们已很是服气,但这事上,依然不敢苟同。
陆缜看着他们那副紧张的模样,不觉笑了起来,对於他们的反应,他还是很满意的。看到陆缜如此模样,几人也总算略松了口气,至少自家上司看起来并没有铁了心,那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各位是不是忽略了一点,如今这蔚州城里的兵权可不在我这个知州手里,这里的兵马更非我一言就能调动的。”陆缜的这句话说得其他几人都是一呆,随后也都轻松地笑了起来,是啊,看来自己确实有些担心过头了,以王千总的精明和作战经验,又岂会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即便陆大人与他交情匪浅,也不会让他不顾守土之责而贸然带兵出击……吧?
本来已经确信的三人却看到陆缜那淡定的笑容,又不禁有些犹豫起来了,难道陆知州真能让王千总听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