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几年来,我们州衙也确实是靠着从王家购买粮食才能向朝廷交差。不过今年,情况却有些不同了。”田焘又继续说道。
“却有什么不同?”
“今年的雨水不足,寻常地里的庄稼都欠收,就是那些广有田地的大户人家,为了自身生计,以及明年的春种,也无法给官府准备多少粮食了。所以,我们州衙便只能把一切都着落到王家的身上。”
“竟是这样么?”陆缜略一沉吟,便已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以往,虽然州衙也要靠着王家的粮食交差,但因为还有其他大户出粮,所以在价钱上还能说上些话,也不至於连买都买不起。可今年,因为只有王家一家能拿出粮食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何况今年还粮食歉收,如此这价格可就更不得了了。
而田焘的话还没完呢:“另外,这几年下来,衙门里可用的公帑也已所剩不多,所以今年这粮食都拖到了这时候还没送去大同,昨日那边都已派人过来催促了。”这都进入冬季了,本该一个月前就交上的粮税还没送达,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陆缜则不觉心下感叹,也只有在这蔚州,因为王家的关系才会逼得衙门如此难堪了吧。要是换了其他地方,若真有那些大户人家借机坐地起价,恐怕一顶图谋不轨的帽子就得扣在他们头上。官府破家灭门的手段可不是开玩笑的。
“虽然此事真个论起来,责任并不在大人你。毕竟您也是前几日才到的蔚州,不过现在下官实在没了主意,这才不得不腆颜求助於大人。”说着,田焘便把那份来自大同府的文书也取出来,推到了陆缜面前。
陆缜并没有拿过翻看,因为他相信对方不会在这事上说谎。不过有一点,他却是知道对方是在耍心眼了——
其实就算没有这份文书,作为多年的同知,田焘也该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出来。而在之前几日里,他什么都没说,显然就是在等着这份文书的到来。另外,他口中虽然说的好听,说什么此事与自己无关,可真要坏了大事,被人追究起来,自己这个蔚州知州的责任依然是第一位的。
虽然他可以解释之前自己并不在任上,但朝中那些言官们可不会理会这等理由,他们只会盯着你的错处,然后把你批个体无完肤。尤其是如今朝中王振党羽无数的情况下,这事儿就更加的顺理成章了。
所以,在此事上,无论於公於私,自己都必须承担下来了。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陆缜方才开口:“所以依田同知的看法,我们该怎么解决眼下这问题呢?是强行向百姓摊派粮税,还是找王家筹措?”
“前者怕是不成的。此地民风剽悍,又接近蒙人地盘,一个不好,闹出什么乱子来,罪责可就大了。”田焘赶紧劝道。州衙所以这几年来都由自己出钱来弥补粮食上的空缺,根本原因还是在此的,倒不是这里的官员比别处要更加的爱民些。
陆缜点头表示认同:“这么看来,似乎咱们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所以此番是下官来求大人出手相助。大人毕竟名望不小,想必就是王家,也该给几分面子才是,所以……”田焘说到最后,目光都不敢和陆缜相接触了。
陆缜沉默了下来,他甚至觉着有些好笑,以自己和王振的关系,居然会求到王家门上去?他们不把自己打出来都算是好的了。但事情摆在面前,似乎也只剩下硬着头皮去这一趟了。
半晌后,陆缜终於点下了头去:“好吧,明日,本官就去王家,见一见他们那里的主事之人。看能不能先从他们手里弄出些粮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