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后,昼短夜长,天色便暗得早了起来,这对水上行舟之人可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水路之上多艰险,所以天黑之后,若非有紧急之事,大家都会停靠在岸边歇息,直到次日天明之后才会继续向前。
运河上的情况也是一般,在天色暗下来后,不少船只便已陆续靠向了岸边,纷纷抛锚停船。虽然此地并无像样的码头,但好在水流平缓,倒也不怕晚上起什么风浪,出什么乱子。
各种船只在此一靠后,整条沿岸就显得热闹起来,缕缕炊烟升腾起来,过了一阵后,甚至还有丝竹声从某艘高了寻常船只一头的画舫中传出,散落到这片静谧的运河之上。
不少乘客都不觉从自家的船舱里走出来,有些向往和好奇地看向那艘画舫,猜测着这船上是个什么样的达官显贵,竟能如此悠闲而风雅。
不过也有些船在靠岸之后,便没了动静。其中一艘看似普通的船内,此刻就有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睛远远盯着几丈之外的那艘不过两三丈长的轻舟。
他们跟着对方已有好几日了,可除了出苏州后曾见到陆缜他们出来,之后便再也见不着人了。不过他们却相信对方一定就在船内,因为无论从船只的吃水,还是几日来的盯梢来看,他们都不可能逃过这些习惯在水上讨生活的人的眼睛。
“帮主那边还没消息传回来么?”一名铁塔般健壮的汉子颇有些不耐烦地灌了口烈酒问道。
“快了……毕竟人家是朝廷命官,总得有个妥善安排才是。”他身边一名精瘦的男子接了话道。
话音刚落不久,一条蚱蜢小船就已迅速从他们船边抆过,同时一只竹筒则被对方抛上了甲板。守在外头的汉子只瞄了一眼竹筒上的刻痕,便露出了了然之意,眼中杀气陡然就是一盛,低声对舱内众人道:“帮主传话来了,动手!那就选在今晚吧!”
此话一出,舱内几人的精神就是一阵,那名高大汉子更是抽出了腰间的分水刺,用力而仔细地抆拭起来。
当夜深时,这边水域就显得更加宁静了。而这时候,几条身影却悄然无声地从船上滑落进了水里。他们都是精熟水性之人,所以落水时竟没有一点动静。
不光是入水时无声,就是在水里游动时,几人也跟水底的游鱼般灵活。除非有人特意拿火把往水里照,否则在这等夜里是不可能发现他们踪迹。
五条黑影就这么迅速从几条船只身边划过,然后来到了目标船只的侧下方。
在互相打了个手势后,那名精瘦汉子便一个猛子下去,沉入了水底,并迅速来到了那船只的下方。他手里赫然锤凿,很快就在那船只下方动起了手来。
因为隔了水的关系,下面凿船的声音并未传上来多少,但上头几人只看他的动作,便已知道他在短短片刻之内已在船底凿出了四五个破洞来。
这就足以让这条本就不大的船只彻底损毁,并在半个时辰内完全沉入水中了。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在边上,待到船上之人察觉漏水而仓皇跳船时,下手将他们一一刺杀。他们相信,以自己在水上多年的战斗经验,要杀几个突然遇事,又不熟水性之人,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们有些意外了。
那船在被凿破后,确实慢慢就开始进水下沉。可在这过程里,小船上却无半点动静,别说有人仓皇跑出来跳水了,就连惊呼声都没传出来半句,就仿佛船上的人都睡死了过去,又或是上面压根就没人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船只,最终目送其彻底沉没。
直到这时候,他们终於认定了一件事情——这船上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要对付之人。甚至白日里所见到的那名船夫,也因为他们不曾把注意力摆在他身上,而早早就弃船离开了。
这艘让他们盯了良久,筹谋良久的目标船,居然一早就是空的!
在愤怒之余,他们的心里也不觉生出了一个疑问——那陆缜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