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依然是深夜,将士们在一番拚杀下也颇感疲惫,但众人还是打算连夜往回走,尽快返回杭州城。因为处在野外的危险太大,光是二三十名倭寇就能让这一百来人疲於招架,若再多些敌人,大家就很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一路往回走倒还算颇为顺利,待到黎明前,隐约间都能瞧见高耸宽大的位於东北方的艮山门了。见此,不少人都松了一大口气,总算是安然抵达杭州,只要进了城,自然就彻底安全了。
可是几名走在队伍前列,骑在马上的锦衣卫却突然脸色有些凝重了起来:“那儿,怎么有不少人影?”
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努力看去,陆缜等人也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只见城门前,以及城墙根儿一带,赫然靠坐,或是躺了一地的人,远远估算,都有好几百人之多,这一发现让不少军卒忍不住举起了刀枪了,以为那些人是早到一步在此埋伏的倭寇。
倒是杨震和林烈等几个武艺了得之人的目光更犀利些,很快就说道:“是百姓,是从别处跑来躲避倭寇之乱的百姓!”
听了这话后,军士们总算是放下心来,收起了兵器。但陆缜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么一来,就更叫他感到有些难以理解了。明明之前黄钦儒等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提议,并派了自己带人出城把外边村镇里的百姓给动员进城躲避,怎么人都到了城下,里面的守军却把他们拒之门外了?
这时,随着他们的接近,城下缩在角落里避风避寒的百姓们也发现了有人靠近过来,一个个都显得越发的不安起来,有人还冲城上叫嚷了几声,但上头却无半点反应,就仿佛根本没人守在那里一般。
看出他们的恐惧,陆缜赶紧策马抢先一步,大声冲前方的百姓喊道:“各位乡亲父老都不要怕,我们是官府的人,并不是倭寇。本官杭州府通判陆缜!”
听他报出身份来,这些百姓总算是安定了些,有几名老人更是由人搀扶着颤巍巍地迎上了几步:“真是陆大人……陆大人,你可要为草民等人说话作证哪!”随着这一声,这几人便跪了下来。
而后,便是城墙下的人都迎着陆缜等人跪倒在地,冲着他们连连叩首:“还请陆大人为我们做主,让我们进城去吧!”
陆缜见状,赶紧快马冲到几名老人跟前,然后滚下马鞍,在弯腰搀扶起了其中一人,口中连道:“几位老人家快请起来,本官可受不得你们如此大礼。”在把人搀起之后,又抬头高声对面前跪倒的所有人大声道:“你们也都起来吧,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便是了,本官一定会为你们做主!”
老人紧紧地拉着陆缜的手,既激动,又有些委屈地道:“陆大人,我等都是之前听了你的话,知道倭寇来势汹汹而来杭州避难的。可是,昨晚到这儿后,城上的守军却怎么都不肯开门,说是担心我们中间有倭寇的奸细。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哪大人,我们这里的村民都是祖祖辈辈一起生活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倭寇的奸细呀!还望大人你可以为我们作证,让我们进城去吧。”
“是啊大人,我们离开家园来此就是为了保命。只要让我们能进了杭州城,就是无片瓦遮头我们也认了,可官府不能不管咱们的死活哪……”
一干百姓看到这个劝自己来杭州的官员,就跟见了亲人一般,纷纷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希望陆缜这个大人能为自己做主。陆缜忙开口安慰道:“大家放心,一定是守城的那些军士没听明白官府的意思,才会把你们挡在城外。本官先代杭州官府跟你们赔不是了。”说着,团团地就冲面前的百姓作了个揖。
众百姓见他这么说话,心里又好过了些,也都有了希望,纷纷回礼,还说着不敢当的话。见此,其他赶过来的人都露出了几许笑容来,只有杨震,此刻的神色却略显凝重,他感觉到事情并不像陆缜所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还没等他上前说话呢,陆缜已经排开众人,朝城墙处走了过去。在来到离城墙根儿还有差不多三五丈处时,才停下脚步,然后抬头高声对上头喊道:“敢问守的城哪位将军?本官杭州府通判陆缜,现已奉几位大人之命带了城外百姓归来,还请速开城门!”
城头之上,依然是一片肃静。片刻之后,才有一个顶着头盔的将领在几名兵卒的护卫下探出了头来:“是陆通判么?还请你见谅,标下之前接到的命令,是倭寇来犯,为杭州城的安全计,不得随意打开城门,除非有宋都司或是黄大人的手令才能放人进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难道连我这个朝廷官员也不得进城了么?还有这些百姓,那都是黄大人他们拍板决定请来的,你们也要将他们关在城外,被倭寇所伤么?若真出了什么差错,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陆缜一听,也不觉有些急了,当即疾言厉色地大声喝问道。
本以为对方在听了自己的这番责问后一定会有所退缩,好歹也会说一句自己会向上请示什么的。而陆缜相信,只要他真派人去几个衙门报了信,黄钦儒和宋健飞是一定会让他们开门放大家进城的。
可结果却再次出乎了陆缜的预料,那将领见他如此说话,便是一声冷哼:“陆通判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只是不知你说这些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你想进城倒也不是不成,不过还请你自缚之后,让我们用竹筐把你吊进城来。想让我们打开城门,好让你引了倭寇或是他们的奸细混进杭州,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你说什么?”陆缜勃然变色,同时心下已生出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