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怜?云裳就不可怜吗?”捡回了菜刀的陆慎怒不可遏,声音大的几乎能震塌了农舍。
“云裳若是在此,她一定不会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那个。”陆谨长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你自己看吧。”
陆慎仔细看过之后脸上的血色都褪去,几乎是靠在桌案旁边,“我从未想过凤紫湘会做到这种地步。”
“陆慎,你从来都对自己的妻子不管不顾,甚至连她通敌的事情你也一无所知,难道最后云裳会被她反攻这件事情里就没有你一丝一毫的责任吗?”
“这件事是被谁翻出来的?”陆慎有些不明白,“凤紫湘死后不是被追封成一品公主了吗?怎么还会有人这么大胆的去追究她的责任?”
“这就是云裳的高明之处,你我都没有察觉到一丁点的风声,在她出事之前,已经请黄白橘和亦陌他们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去追查了凤紫湘的底细,至於让你当时被困在城郭之内的事情也是她一手促成。”
“她这样做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或许……她认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对她低头吧。”陆谨带着同情的神色看着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眼光落在窗外抚琴的那个人身上,“去吧,他这个样子,谁看了都不会好受。”
陆慎沉默片刻,终於举步向外。
“莲准。云裳临行时给你留下了一句话,你……随我来。”陆慎的目光落在了那人已经开始滴血的手指上,心中不免一动,这个昔日邪魅飞扬的男子竟变得如斯沉寂,沉寂到似乎已经没有了灵魂。
“多谢。”他收起琴,弹去琴弦上的血珠。
“你方才弹的是什么?”
“贵妃醉酒。”莲准随着他的步子走在黑白斑驳的竹林之间,“是我听她唱过的一首曲子,很好听,也,很悲伤。”
黑黝黝的山洞之间,迂回且长的一段路,莲准一边走着一边感觉到周遭的冰冷,似乎周围有什么声音在提醒着他,当时他们所遭受的痛苦和生死一瞬的绝望。
绝壁之上,有歪歪扭扭刻上的字迹。
“弱智三千弱水,一瓢洗白头。半生轻狂客,半生泉下相候。”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凸起的石刻,凹凸之间尽是她当时的无奈以及深深的思念。
“泉下相候。”莲准的眼中渐渐溢出泪水,打湿了蝶翼般的睫毛,“她在等我吗?”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相信你不来有你的苦衷,也从未抱怨从未怨恨过你。”陆慎的声音也有些嘶哑,似乎在强制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感情。
“无尽山洞对她似乎有极其特殊的意义。我甚至还想过……在山洞的另一头其实别有洞天,那是一个你我都无法企及之所。却是她该去的地方。”莲准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摸着刻字的手指也弯曲了起来,忽而,他弯下腰猛烈的咳嗽起来,陆慎一惊,借着月光他看到了莲准唇边溢出的鲜血,将这张欺骗世人的脸孔映衬得更加妖娆邪魅。
“莲准,你……”
“在没有她的世上,红尘万丈也无可眷恋了,不是吗?”莲准不以为意,抆去自己唇边的血迹,“我想你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否则你也不会罢官在此了,不是么?意气风发的陆慎将军。”
“我不在,苍浯国可要安生些。”陆慎横了他一眼,“我陆慎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还不至於因为儿女私情而放弃保家卫国的使命。”
莲准呵呵的笑了,“咳咳,你说的对,我该向你学习。”他的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可是陆慎你也未免太小看了我莲准。”
陆慎从未见过这样严肃的莲准。
他此刻看起来真的像一个王者。
“我也不会让我的子民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如果……”
“如果什么?”山洞之外,忽而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什么人?”陆慎一震,他方才太过沉浸在和莲准的交谈之中,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周围已经聚拢来了至少十几个人,听脚步声,都是有内力在身的高手。而其中唯有一人的脚步声,略微有些沉重。
而随即而来的王者霸气也扑面而来。
陆慎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随时蓄势待发。
“陆卿,你这里好清闲自在。”有人挑开竹门,凤紫泯一步跨入,举目四下查看一番,眼神一暗,陆谨已经从内宅里迎了出来,“臣不知陛下到此,请陛下恕罪。”
凤紫泯随口答道,“爱卿何必多虑,孤只是随便……”他的话音骤然停顿,目光冷冷的停在门楣上。那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逝云归”。
逝云,逝云,何时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