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雄浑的承天殿里空荡荡的任凭风吹来吹去,正中间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白眉的老者,看年纪已过耄耋,却眼光清亮,口齿清晰。身上裹着龙袍明黄,头上顶着珠帘九曲龙,他的面前静静的站立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后生,他低头,在这威严的老者面前诚心诚意的低下了他倾国倾城的媚颜。
平素妖娆的脸孔上此刻看不出一点的戏谑,眼中只有纠结的光晕显露出主人内心的挣扎。
“你还要期满自己到什么时候?”老者忽然喝问,让年轻人的头更低了几分。
“父皇。”半晌,年轻人才堪堪开口,却有着鱼死网破的决心和决绝。“父皇教儿臣韬光养晦是为了有朝一日的崛起,父皇还告诉儿臣,这世上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是不争名逐利的,没有一个是会敢於奉献和牺牲的,可是儿臣在大凤朝的这些年之间,见到的,遇到的人当中,有一个人,便真的做到了。”
“她不争名逐利,不随波逐流,是想着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的,她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却不愿将它卖与帝王家,也不愿意受到寻常俗世的束缚。她想要活的自由,想要用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浑话!”老者忽然很是生气,对於自己一直精心教导的儿子居然说出这样不思进取的话来而感到失望,“天底下焉有这样的傻瓜?”
“傻瓜?”年轻人呢喃了一句,忽而扯起嘴角来笑了一笑,“她果然是个傻瓜。她甚至……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私自调运粮草,还偷偷的跑到前线去帮阵,可叹,到头来被帮助的人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人了。儿子一辈子不是一个愿意为别人奉献和付出的人,却不得不佩服她这样的胆量和气魄。”
“我只问你一句。”老者无奈的摇头,这个儿子的性格他太清楚,他是个九头牛都拉不转的执拗性子,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只有将最后的一层砂纸打破。今天他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
“我只问你一句,准儿,你可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将统一九州的报复放置脑后?只为了一个女人?”老者口中的语气已经不善,而年轻人混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勇敢的迎上了老者鹰隼一般的目光。
“是的,父皇,儿臣……心意已决。”他迎着对方的目光,丝毫不退却。
“好!好!好!”老者猛地将手杖戳在地上,“砰砰砰”的发出惊天彻底的震动,“你好啊!这就是朕的好儿子啊!罢罢罢!”年轻人在老者的盛怒之下跪了下去,却仍旧没有示弱,这是他,在做的最后的努力,“请父皇成全。”
他如斯说着,语气森严又冰冷,却包含着火一样的决心。
老者豁然起身,从玉阶上缓步走了下去,手腕颤抖着将手杖高高的举起,毫不留情的击打在年轻人绷直的脊背上,每一下都重逾百斤,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落在他的背上。
照这样打下去,铁打的身子骨也挨不住。可是年轻人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他在忍,他在和老者比,看谁的心更狠,谁的心更硬。
火辣辣的疼很快四散蔓延开来,老者的手杖是精钢淬炼打造,贯以内力的每一次击打都如同生生打在他的骨骼上,又似乎是在对他内心的一种考量。
血腥气涌上了喉咙,按捺不住的血腥气使劲的挑战着他的意志力。而老者的拐杖还在势大力沉的砸了下来,直到……
“父皇,您不能再打了,您再打下去,二哥就命不保了呀。”横空出来阻拦的是一个年约豆蔻的姑娘,珠翠满头,金帛玉襟,身份显贵。
老者似乎也有些顾及,这会儿来了人阻拦,他自然要借坡下,手中的手杖堪堪停在半空,又重重的落在他旁边的理石地面上。金属撞击之声,久久回荡在承天殿之内,不能散去。
“罢了,你自己便在此处想清楚吧!到底是江山社稷重要,还是一个女人重要!”老者再也不回头去看那个跪伏在地上的年轻人,径自走了。
“二哥,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呀,你明明知道父皇他……他二十几年将你保护的这样好,就是在等你回来继承他的王冠的呀。”姑娘扶着已经不能动弹的年轻人,泪如雨下。
年轻人缓缓的动了动胳膊,甫一动身,便有一口血喷薄而出,染红理石的地面。邪魅以及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她……在前线……以命相博,我却在这里……无计可施。这样,我便觉得有些对得住她了似的。”说罢,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二哥,你不要再说话了,我去给你找药。”姑娘说罢就要走,衣袖却被年轻人一拉,“二哥?”
“娇儿……你帮我,将这个消息,带出去吧。”年轻人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黑沉沉的眸子里闪动着牵挂的光,手指有些发抖的抻出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面却空无一字。被叫做娇儿的姑娘手上沁着微凉的汗水,郑重的接过来点点头,“二哥放心,我一定妥善的将这纸条送出去。”
年轻人微微一笑,释然的一歪头,将口中残留的一点血顺了出来,“多谢。”
他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走不脱身了,可她那么久都看不到自己,收不到自己的消息,她该是着急了吧?不过,幸好陆慎回来了,那个男人,就暂时便宜了他罢。年轻人彻底昏过去之前,他脑海里最后闪过的就是这个念头。
可浑然不知道,那个被他魂牵梦萦的女子,此刻正在收拾自己的小包裹,她自己的路,她打算自己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