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的器具被烧,下诅咒的人势必要受到反噬。既然能听见,那,这个下诅咒的人肯定不会远。
“报!”果然,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有人面色如土的走了过来。
“说。”此时,已经撤下去火盆将房间里打扫干净,又找下人来喷水,亦陌一直跪在地上,没有动弹,任凭那些烧尽的灰尘铺洒在自己的衣襟上,他也是一动不动。
云裳似乎是在想心事,瞧也没瞧他一眼。
“报,公主。”侍卫有些不敢置信似的,语气都是不确定。
“找到一个可疑的人。只是……”
“带上来。”她今天晚上已经没了睡意,好歹也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对自己下此毒手。
“是。”侍卫不再多言,转身下去,不多时带上来一个妙龄少女,只是此时她长发垂下,遮住半边的脸孔,似乎是因为受到了反噬的重创而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状,身子弯的好似一只快要被煮熟的虾子。
这个人……就算是她长发遮面,云裳也能毫不犹豫的叫出这个人的名字来。
“璎珞,你何以如此对我?”在发问的同时,云裳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染上了淡淡的哽咽和浓浓的失望。
她扪心自问,对待身边的人,不错。
至少她从来没有将他们当做是下人过,而是,当做是自己的朋友一样的对待着。
但,正因为如此,她为何还要……
“楼云裳,你为我为何如此对你?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为何如此对你?”最后一句话中的狠厉让云裳的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几晃,亦陌再也跪不住,上前一把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这一天一夜,莲心小筑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大的变故,先前白日的刺杀倒还好说,终归是外人所为,而此时,谁都想不到,这个背叛了主人还狠心下诅咒的人……竟然是日夜跟在她身边的侍女璎珞。这让她……如何承受的住?
早有人在一旁按住了璎珞的肩头,单薄的肩头里发出闷闷的骨骼交错的声音,听起来让人牙酸。而她后面的话却听在云裳的耳朵里,只剩下心酸。
她说,她本来不叫璎珞,她是冯娉婷,是冯平樟的私生女。是故能在官府抄家的时候躲过一劫,因为私生女出身的她根本就不能被放置在豪华的冯府之中。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躲过这命中的劫难,才能为冯平樟收敛屍身,才能改头换面的混进了莲心小筑里头,做一个被她信任的丫头。她也曾想过远走他乡算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叫做楼云裳的女人在呛死了她父亲之后,又在举手投足之间,变相得杀害了她唯一的堂兄——冯恕。
她从小青梅竹马,从不用看私生女的眼光看她的那个可爱的……表兄。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勉强平灭下去的怒火被这个火苗迅速的点燃,烧掉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静。云裳对她平素的好,此刻也变成了虚伪的假善,她的心里有坚定地声音一遍一遍的叫嚣着……
她恨她。
云裳默默的听完她声色俱厉的指控,那些在璎珞口中的罪责似乎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冯平樟啊?云裳闭目仰头,靠在自己坐惯的圈椅之中,手指不住的在圈椅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她每每遇到了不能抉择之事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来缓解自己的愁思。
冯平樟……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这个在她年纪尚小的时候被言语激死的大人,居然在几年之后才想起来索命。云裳幽幽的吐了一口气,瞧着底下那个倔强的姑娘眼中喷出的怒火,忽而,笑了。
这一笑,非是笑得别的,只是笑……笑这爱捉弄人的老天的周密安排,所谓人算不过天算,正是这个道理吧?
“把她押进地牢吧。要严加看守。”云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要怎么处置她,璎珞被按倒在地,仍旧不依不饶,“你干脆一刀杀了我,杀了我,我就和表哥一起,和爹爹一起,我们一家人九泉之下,阴魂不散,做鬼也不能放过你。”
云裳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她鲜红的唇上有自己刚刚吐出的鲜血。她忽然伸出手,替她拭去了唇瓣上的血迹。
“何苦……”云裳低低诵了一句,璎珞一愣,随即冷冷的大笑起来,“你杀不杀我,你都活不长了!楼云裳,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侍卫们再也不能忍受这样恶毒的诅咒,利索的将璎珞压了下去。
亦陌担忧的看着云裳苍白的脸色,没想到,半晌,云裳注视着刚才璎珞消失的地方,才道,“找个由头,让她逃走吧。”
“公主?这如何能行?她可是存了心要杀您的呀!”亦陌大惊。
云裳摆了摆手,该来的总会来,她又何苦让自己的手上再多添一条性命的怨债?再说,或许只有活着,才能让璎珞,啊不,冯娉婷,感受到寂寞和孤独。
做莲心小筑里的鬼的代价,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