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门来,四人之中一人轻声道,“头儿,您怎么不和他说,公主明日就到?”
领头的人一挑眉,露出一丝坏笑,正是暗力营的亦陌。
“公主说要给陆将军一个惊喜,咱们提前说了,不是会让公主的一番好心没处施展?”
那人也笑了起来,“走,咱们去迎接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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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紧紧握着这张纸,眼眶微微有些发烫。
“无忧公主可真是能变出花样来。”孔杰摇了摇头,叹息,“可是将军,她是如何夺了这些粮草来的呢?属下刚去查点了一番,数目……可支持大军一月之余之用。”
“那四位恐怕都不是正八经的押粮官吧?”孔杰喃喃道,不无忧虑的说道,“真正的押粮官只怕已经……”
“偷梁换柱。”邓隼也叹了一口气,“私自派送粮草,这罪名……”
陆慎眉心拧紧,“她也太胆大了。”
邓隼不愿他担心如此,微微一笑,截口道:“楼大人越是这么折腾,事情就越不会成,属下敢打赌,楼大人是绝对安全无虞的,将军请放宽心吧,不出一二十天,咱们大军班师回朝,到时候,大不了将功补过。”
陆慎点点头,没错,用他的军功,弥补她的过错,如此,最好。
当晚,陆家长天军饱餐一顿,三日后,一举攻城。
只是,在三日之内,有一票不速之客火急火燎的跑到他的帐前。
“西山防务营帐统领楼云霓拜见陆将军。”楼云霓顶盔冠甲,一身戎装的她越发显得精神灼灼,一身的威风之气,竟然不逊於她头上的那位陆慎将军。
孔杰哑然,“三郡主?”
“孔大人,还请您称呼末将官职。”她冷眼一扫,生生透出几许骄傲和不容置疑来。孔杰立马闭了嘴,看了一眼同样无奈的邓隼,这两个莽撞汉子捧上比他们还要莽撞的楼云霓,就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末将奉谕旨来阵前,助陆将军一臂之力。”她说的客客气气,手上已经多出来一份圣旨,大概说的是之前粮草拖欠十分愧疚,现在找个人来帮忙云云。
陆慎捏着圣旨半晌,只得点头,凤紫泯打的什么算盘他还不清楚,他留下楼云霓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姐姐而已,直觉得,他认为她姐姐不会存心害他。
“如此,甚好,请楼统领整顿两日,三日后,攻城!”
“是。”
琅琊山东北向,滚石硝烟尽皆纷纷落下,毫不留情的砸到下面不断向上攀爬的士兵身上头上,顷刻间,城墙一片狼借,尽是被鲜艳的血红浸染,在青灰色的城墙上溅开大朵大朵的花。刺眼的炫目。
叫喊声,哭喊声,攻城的怒骂声,滚石檑木的暴躁声响,响彻半边天,嘶吼阵阵,烟尘飞扬,暴土扬长中,有一队人马伫立在城外几丈远的地方,领头的是个身穿红色铠甲的年轻人,她老成稳重的脸上此刻尽是焦急。
满场的血腥杀戮让她更加不适应,几次蠢蠢欲动的呕吐感让他几乎有掉头就走的冲动,但是一看到三军将士都在奋力攻城,她一个主将怎么能退缩?
孔杰在阵前继续指挥,只听他大声呵斥着兵士们上前,一边挥着大刀将不断射过来的箭矢全部斩落。
大凤朝的将士已经尽了全力,但是敌人太过狡猾,只是占据着这座高城死不出兵,城门不开,吊桥不放,琅琊山本是山峦,有太多的巨石树桩,就等於给了敌人无限的武器,这样攻城,不知道要攻到什么时候。
而为数不多的大凤朝将士还能剩下多少?
看着一批批士兵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又倒下,有些甚至连城墙的边缘都没碰到,就一命呜呼,身首异处。
还有一些,死状甚是狰狞恐怖,再有的,就是被巨石碾压住,根本辨认不清面目和肢体……
陆慎和楼云霓看了一会儿,终於忍耐不住,下令退兵。
主将的失败,没有必要要推到兵士身上,他的错误,却要那么多无辜的卑微生命搭上,陆慎二十几年的日子里,还没干过这么有损阴德的事儿。
至少,他不习惯将自己的过失让别人承担。
良心的不安,事实的残酷,都让陆慎心灰意冷,他第一次深切的感悟到,自己力量的薄弱和无能.先前学到的那些大道理,都成了满纸空文,在这个不是生就是死的战场上,那些条条框框,仁义礼智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
只有实力,只有力量才是真正的王牌,什么兵法阵略都是骗人的。在残忍的敌对状态中,他根本想不起一点兵书上的良策。
实际上,楼云霓也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观察死亡。
“将军,还要再攻么?”孔杰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结果倒弄得满脸全是,更加可怖。
陆慎有点心疼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不决,不攻吧,城墙上的敌军眼看也气势减弱,此时放弃着实可惜,不放弃的话,自家这边的损失已是相当惨重,等到他们过了琅琊山还能剩下多少兵马去抵挡更加凶猛的苍梧国军?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前方忽然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惨叫,他一惊,险些从马上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