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杨红筹抹抹头上的汗,跪的上没有起来,“陛下……今日臣入内阁,收到三道旨意,居然皆从中降!且三旨虽已发出於内阁,却是中书舍人写旨,实在不合规矩;臣怀旨意有伪,恳请陛下立即传旨收回,重拟重发!”
听见杨红筹样说,百官驻足。
赵规矩,但凡政事,应由内阁票拟,皇帝批红,再发由内阁写旨传发—而略去了内阁票拟步骤的旨意,便叫“旨从中出”,可能导致宦官乱政,本是朝堂大忌;另外,写旨的事情更是阁臣的份内事,如今却由本来打下手的中书舍人代写,被怀是伪诏的确也在情理之中。
“杨卿,”凤紫泯叹口气,“是孤怜卿通宵议事,未及相召,便命中书舍人代拟了。”如今内阁里周大学士请辞,云裳抱病,张谔留京,只有杨红筹还在凤紫泯身边,拟旨写旨只能靠他一个,确实太过忙乱;这样情况下,由中书舍人代写也是有的……而杨红筹这段时间处理阁务,唯唯诺诺,几乎就是个皇帝的应声虫,就是召他拟旨写旨,也不过是多个步骤而已。
可谁料平日里温顺无害的杨大学士天却认起了死理:“陛下!此事不合规矩!臣已经将尚未发出的旨意压下,特来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还没有离开的众官员听见他这样说,正合己意,频频点头间,却也十分奇怪怎么今天杨大学士这么硬气起来。
眼见得情势然又变得尖锐,凤紫泯也不知怎么,倏的便起了火,冷笑道:“好,好,今日一个一个都是来抗旨的么?!你们都是直臣,都是依规矩办事;只有孤,愚聩昏庸,不辨是非!”
这话说得极重,连一边还被羽林禁卫军扣押着的史郎中都白了脸;杨大学士却顶着一头汗,依旧跪伏於的,俨然又是一副忠臣谏言貌。
凤紫泯怒极,火却发不出去,转头找上陆慎,“陆少将军,你又是来做什么的?也来‘恳请’孤收回成命?要孤别加恩给你们武将?!”
也是今天凤紫泯走背运,一向规矩守礼的陆少将军居然也不给皇帝陛下面子;那杀人如麻的武将特有如刀眼风从史郎中脸上掠过,冷冷的对上皇帝陛下双眸:“臣不管谏言,也不是来见陛下的;请陛下准臣探视无忧公主!”
那日一场轩然大波,在余韵澎湃之后,终於被压灭得无形无踪。
首先是皇帝陛下的三道圣旨,竟然真的被内阁顶了回去。杨红筹叩阙三日,与皇帝陛下几番长谈,赢了个“硬骨头”的美名;而三道旨意,也全部无疾而终。
至於那差一步几乎登上大凤朝第二人宝位的曹汝言曹大人,也在事发之后的第三天,以宿疾为由,主动上表请求辞官;不准,令暂回江东。
再有就是史刚指无忧公主为狐狸精的事情。事实俱在,百官作证,无忧公主如假包换是个肉人之体:史刚这便算是污蔑朝官;而他又不是御史等言官,只御前失仪便足可论斩!史刚大人在狱中关了足足十天……可事情的最终却是皇帝陛下怜他清廉刚直,免了追究,轻轻释放。
而无忧公主,据说经过那天的冲撞,病体转重,终日关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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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初夏的天,屋子里却笼着火盆,门窗关得紧,热气蒸得人汗水滴答流。可是房间里面的几个人却都是浑不在意,安坐的从容,侍立的恭顺。
云裳身上拥着被,倚软枕在床头,脸上却是一丝汗也没有,只安静的抿着唇垂着眼听着那几人交谈。
帘挑起,却许久没见的璎珞姑娘,捧上几盏冰镇梅子汤来,放在几人面前,“屋子里不能见风,还请各位大人见谅。”说着又回身从银提盒里端了热气腾腾的药汤,过来扶云裳坐好。
云裳看看那几人的美味冰点,又看自己的苦涩药汤,微微紧了紧眉,轻叹一声。
“公主殿下叹什么?若不是日里不小心天祛寒毒之后又马上沾了凉。到底害寒毒发散……又怎么会这样?!”璎珞竖起了眉。怨怪的开口。“不要璎珞在身边服侍。却又弄成这个样子……”到这里却再说不下去。眼眶中微微的红了。
“璎珞。你这是在责怪东九亦陌他们照顾不周么?”一个带着几分魅惑笑意的声音响起。“还是在怪我离了你们公主殿下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