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抬着头,神色郑重地望着皇帝陛下。她这般神态,仿佛真的在为大凤朝着想,为思靖长公主婚事忧虑……然而凤紫泯见她如此模样,唇角却又勾起一抹笑来,她还是绕来绕去不肯有话直说,前面说了那么多,什么尚公主什么为大凤朝选栋梁,都不是重点吧?她要说的,根本就是在“滞留池州”上吧?离开御舟,单独行动的意思,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地?
凤紫泯有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对上她期盼的目光:“楼卿的提议甚好,孤也觉得这个骆昀需要考察一下。不过么……”他将手边的茶盏推到一边,“为思靖长公主选婿,这事情太过重大,孤觉得,还是孤亲力亲为才好。”
这天宫女霁月在行宫天子卧房之外候了很久。无忧公主在房间里面,她是不敢去打扰的。就是送茶也不行。这一点宫中无论新人旧人都已经熟知了。不过虽然陛下说过在外一切不用按照宫里的规矩,她完全可以回旁边自己的房间等待,可她还是不肯离去。就那么守在门边……其实很担心,每次陛下见过无忧公主之后,通常情绪都不会很好;而今天陛下已经饮了那么多地酒,现在连热茶也没有一盏,应该会很不舒服吧?……已经将近子时了,无忧公主才一脸郁闷地离开。霁月进屋子收拾房间,居然意外地发现:陛下居然是面带笑意地么?
“陛下,茶已经很冷了。”霁月提醒着,伸手要去接陛下手中的那盏茶,那茶早就凉透了吧?陛下居然还是捧着在那里发呆。
听见霁月地话,凤紫泯抬眸笑了笑,却没有递出去那凉茶。他把茶盏上的盖子掀开,看了看里面已经成为深褐色的茶水,叹道:“这盏茶,本来孤是要碰洒在一个人的衣服上的,不过后来居然没有!”
他说罢一笑,居然一仰头,将满杯的凉茶都灌了进去。喝罢满意地吩咐道:“霁月,替孤准备些合适的衣裳;明日,孤要微服私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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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觉得,她这些日子大概是华盖当头,诸事不顺。
上次莫名其妙地被凤紫泯拉去妓院,被逼和梨绣上演青楼之恋,就已经很让她恼火了;后来居然又被思靖长公主几次三番施展眼泪柔情攻势,要她代为和皇帝陛下求情,实现许婚陆慎的愿望!到了现在,就连她离开御驾先行潜往湖南的计划,都被凤紫泯破坏掉,她和他们端木家的人,果然是犯冲的吧?!
悄悄叹一口气,她勉强挥了一下马鞭,催动坐骑加快脚步;而前面林荫长道的尽头,凤紫泯已经勒马回望,含笑而立。
夕阳余光之中,青袍白马,少年冠带,临风飒飒,意气飞扬,固然全不是平时深沉难测的帝王威仪,也不象往日出宫常作的翩翩公子扮相;今日的凤紫泯给人的感觉如此不同,不知怎么,却让云裳隐隐觉得熟悉,也许……这才是少年天子本来应该有的模样?
不过不管凤紫泯如何兴致高昂,云裳还是明显地带了一些萎靡的状态。她和凤紫泯相处已久,早已揣摩过什么是对方的底线,什么时候应该恰到好处地真情流露,象现在凤紫泯就是明知她的计划偏要搅局,她也自然要配合地将自己的懊恼表现几分。
果然,看见云裳这么颓丧的样子,凤紫泯哈哈长笑几声,道:“楼卿,你如此慢悠悠拖住行程,只怕今晚孤要和你在郊外露宿了?”
云裳并马过来,不情愿地道:“本来今天就能回到池州,锦衾美酒,佳人相伴,岂不是好?”
“可是孤已经命令羽林禁卫军护卫御舟先行。”凤紫泯回答着,状似无奈。却掩不住笑意盎然。
他们两个人是昨天清晨从池州出来。在铜陵县耽了一晚,现在正调头往南,奔了九华山的方向。这样的行程,其实和云裳原本计划的,没有什么大差别,走铜陵本来就是虚词,她的原意,就是在这里甩开御舟队伍,赶陆路走近道直奔湖南。
然而若是和皇帝陛下同行。她可就是万般不情愿了。无他,只是“皇帝”这个包袱有点太大了而已:不说谁听谁的问题,就是这一路的安全保障工作,就不是她担负得起地……然而在他们昨日象征地逛了铜陵县之后,任她如何建议回池州上船,凤紫泯都是执意不允;而只要他拿出皇帝架子来,便由不得她不听话。
於是,无忧公主只有消极怠工一途了。
“陛下。”她缓辔而行,愁眉苦脸,“何必以身犯险?”
“楼卿这么说不是已经晚了?”他勒缰回身,等她赶上来,徐徐策马在旁相伴,笑容满面。“羽林禁卫军回报说,再有三里就会到小村镇了,那里虽然只有唯一地一家客栈。但做的包子很有名,楼卿不想尝尝么?”
“臣只怕那包子是人肉馅的。”
听她这么说,凤紫泯便又大笑。
其实,两个人都很明白,那家客栈,虽不至於卖人肉馅的包子,但是是黑店的可能却是十分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