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苦了莲准,他本来对云裳“诱心”已解的事情心存疑虑,要找了鲁老头细细替她检查一下;然而现在云裳和他一个宫里一个宫外。云裳用了王湘容解毒一事又弄得世人皆知,他总不能出头说云裳本是女身,根本不可能利用王湘容解毒?如今也只好暂时相信云裳的毒确实已解。同时让羽林禁卫军的人暗自打探,务必要将无忧公主的一举一动尽数上报。
於是,云裳终於迎来了她重回新京之后难得地一段休闲时光。
虽然是住在皇宫里,但凤紫泯怕她累着,内阁那边的事情一律不准她插手;又借她喜欢清净为由,只用了她以往熟悉的宫女伺候,其他人一概严禁靠近绿绮阁;就连孔杰,在那次替她守了一夜之后。都已经绝迹不,即使是皇帝陛下一天到晚泡在了绿绮阁里,而以他现在的身份,本来应该寸步不离守在陛下身边。
还真有点天子禁脔的味道了。
云裳这样想着,微微牵了牵唇角,将手中地棋子轻轻一投。歪在塌边,笑道:“陛下的棋艺越来越高明了。臣甘拜下风。”
凤紫泯桃花眼略弯,也投了手中棋子,笑叹:“楼卿什么都好,就是这棋艺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长进哪!只知道死保中段这条大龙,败象已经这么明显都没有发觉么?”
云裳只笑不答,旁边早有宫女上前来奉上巾栉伺候两个人洗手,又问晚膳传在哪里;凤紫泯便挥挥手道:“这些日子不都是在绿绮阁么?照昨儿拣几个精致的菜品端过来也就罢了。”
於是两人用饭。
饭后凤紫泯还是不走,反是云裳催着他去看本章。凤紫泯竟一仰身也歪在云裳地榻上,耍赖一般叹道:“孤这几个月亲政,旁的倒好,只是这批红一件事太过操心费神;都是些重复的东西,每天从头看过去倒也罢了,还要亲批……光写这么多字也要累死,真想再用以前的例,设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替孤写去。”
“这倒奇了?”云裳在面前的水晶果盘里拣出一只新贡的桂香橙,放在鼻端嗅了嗅,“当初是谁说司礼监秉笔太监就是个僭越的职位?楼铎若不是有这么个名头担着,他一个丞相,怎么就揽权揽到那个地步?再说陛下亲政以来,谁不赞陛下勤勉?内阁地票拟从来都是细细看了才批的,哪里像是嫌累的样子?……”
“平日里是不嫌累。”凤紫泯促狭地眨眨桃花眼,“在上头数数票拟,研究研究哪些意见是出自楼卿的手笔,还是很有乐趣的……不过现在楼卿在这里陪着,有美酒有美人,谁还耐烦去看那些枯燥无味地东西?”
又来了,皇帝陛下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和她调笑啊,可偏偏又总是给她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总是让她觉得段南风所说地“为她而杀了陆慎”实在是太不靠谱。要真是存了那么深的嫉妒,怎么没见他去杀了莲准?没杀了王湘容?
“在想什么呢?又发愣?”凤紫泯笑着去接她手中的香橙,“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窍手破新橙。孤还真想看看你亲自破橙的模样……不过念你现在身子弱,还是孤来替你破橙吧。”
这是将她比做妓女调戏了么?云裳微窘,松手递上橙子,忽然问:“陛下,为什么会对云裳这么好?”
其实在她心中,要问的是为什么待她的态度这样奇怪,可话一出口,还是转成了为什么待她这样好。
嗯,他待她好么?细想想看的话,的确是十分的好了。单说楼铎亡故之后,凤紫泯没有定罪抄家,就已经是极大的恩遇;而他又送她出去历练,走江湖踏战场,积累军功,再赠她一个“无忧公主”的官衔;虽说官衔升阶并不显着,可实权却是与日俱增,到如今几乎可以呼风唤雨,这样的天子之宠,满朝文武,哪个能与她相比?更别说他还曾将专职守卫皇帝的羽林禁卫军安排在她身边,将未来的皇后娘娘送了她做“解药”……而最最重要的,就是迄今为止凤紫泯对她的“言听计从”。
作为大凤朝天子陛下,这样待一个人,难道还不是十分的好么?
然而……这样的好,也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如果换一个角度去想,便未免都打了些折扣。
楼铎亡故,他没有抄家定罪是真;但楼铎的私蓄,大部分却经由云裳的手,呈给了凤紫泯,可以说,这笔银子,没有入了国库,却入了皇帝陛下的内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