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正在皱眉沉思,恍如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半晌,方道:“既然丰城新乱,只怕平兴府内,也会有叛。”
陆慎一言,如醍醐灌顶,立刻点醒了云裳。是啊,这不是一般的战场厮杀。火莲教经营多年,在各地都有势力盘踞,即使是在京郊的严州徽州,都有大量渗透;如今既然丰城可叛,平兴府内未必没有对方的安排!
不过她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平兴府是蜀中首府,理应对邪教一事防范严密才对;即使有个别军民投了邪教,也未必能影响大局?”
她话音才落,就听见内厅门响,一个青年将领骂骂咧咧地,一边扯着领口,一边摔门而出。
而内厅里头,也大声喧哗了起来。
云裳好奇地抬头张望。
那将领也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存在。随意向这边看了几眼,忽然停住脚步,瞪着云裳不敢置信地说:“云裳郡主?!”
原来竟然是个熟人!
云裳一看他,也忍不住有点错愕,之余,只得点了点头,做微笑状。
“云裳郡主?啊,不对,现在该是称呼您是无忧公主啦!哈哈!怎么会这个时候到平兴府来?”那将领兴奋起来,走过来一把拍在云裳肩上,“好几年没见了,当年的小家伙都长这么高了!可惜现在局势紧张,不然哥哥定然请你到酒楼里头大吃大喝一顿去!”
“咳,”云裳咳了咳,苦笑着揉了揉被拍打的左肩,还得站起来故作亲热地回答他,“哪里有心情想那些个——巡抚大人可在里边吗?”
“在里边——”那个将领向里头努努嘴,“无忧公主若等冯大人,那可早着呢,不如咱哥俩先去喝一杯?”
“听说丰城出事了,你现在没有公务要做么?”
“什么公务不公务的!”那个将领又忿忿起来,“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公务?冯大人说我们军方有内奸,要彻底清查,既然这样,谁又敢现在去调遣军队?!”
云裳觉得很迷糊,她对这些军队和地方官之间的问题,不是很清楚,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陆慎。
陆慎站了起来,客气地对那个将领拱了拱手:“在下蜀中南路将军陆慎,请问这位是?”
本来该云裳替他们介绍的,但是云裳打定主意袖手旁观,那个将领只好自己回道:“本将镇南军副将朱富贵,见过陆少将军。”
其实他已经看到陆慎身上从五品武将官服,论品级,陆慎比起他来还要差上一点;但朱富贵身为镇南军副将,比起陆慎这个钦差将军来说,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了……当然,他并不知道陆慎这个钦差将军,本是虚职。
几个人正说着话,内厅的门再次被打开了,又有几名将领鱼贯而出,各个脸上均有不平之色。见到朱富贵还没有走,几个人都上来见礼:“朱将军!”“朱将军!”
朱富贵同他们点首示意,这回介绍的工作轮到他来做了。众位偏将听说来的这两位,一个是名闻天下的楼家的无忧公主楼云裳,一个是京城里来的钦差将军,都有些好奇,但此时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几个人就围在一起又议论起方才的事情来。俨然在小花厅中又开了次军方会议。
朱富贵却也不管他们议论,拉着云裳的手,躲到一边,“无忧公主,来了也不先打个招呼!这里兵荒马乱地,又没什么好玩;不过幸好遇上了,哥哥手里还有几个兵,你今后就跟着我,等过了这阵子,再带你好好玩玩!”
云裳有些荒谬的感觉,问:“你现在是镇蜀军的副将了?刚才是和巡抚大人吵架了么?丰城的事要不要紧?”
“没什么!”朱富贵老气横秋地一挥手,“不过是那起老家伙又玩手段,想把个屎盆子扣我们这些武官的脑袋上罢了!其实还不是自己想跑,怕丢了城上头问罪?不想想现在什么时候,平日里任他们骑在脖子上头拉屎也就罢了,现在?!小心老子自己带兵跑了,把他们扔给那群赤脚大仙!”
陆慎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这时候,也皱紧了眉。
云裳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门边各位武将一阵慌乱,有人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接着,便是一阵跑动的声音,纵目看去,小小花厅之外的黑暗之中,已经尽是气势汹汹的士兵;而方才那声喊,应该就是一个将领,正要出门,被外面的弓箭手射了一箭。
朱富贵面色冷了下来:“老家伙们,这是要来真格的啦?”
他一边说,一边站了出去,而四周的将领们喧闹了一阵儿,也都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向他。
镇南军都督不在,隐隐地,朱富贵已经成为平兴府众位武将的主心骨。
内厅的门也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方脸豆眼小老头儿,穿着巡抚的二品官服,在一众近卫的保护下,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内厅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