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心里一动,瞬间明白了文若图的意思,可叹她一张机灵的嘴,却在这个时候对不上一句话来,刚巧,梅树的对面房间里,有灯如豆,有人影显露出来。
云裳微微一怔,心想,糟糕,今晚上的事情太多,居然冷落了他。她想到这儿,对文若图道了个歉,“先生先稍坐片刻,云裳去去就来。”
文若图含笑点头,“公主轻便。”顾籽萄拿着一手一支小烟花跑了过来,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云裳的影子,呆呆的问文若图,“文先生,刚才还和您说话来着,怎么一转脸她就没影儿啦?”
隔着梅花的疏影,文若图含笑如旧,自己倒了一杯酒,“公主去除旧纳新去了。”
“除旧纳新?”顾籽萄瞪大一双眼睛,没弄明白。
梅树之后,分东西南北四个跨院,东边是早就拨给了莲准做居室,只是莲准因为总是粘着云裳,故而很少自己独睡,而西边的跨院,则由这个新来的孩子居住。
这个孩子及时冯少绾。
传说之中楼云裳的娘家一个远亲。
因为这个冯少爷实在是个腼腆的主儿,故而下人们对他都不怎么熟悉。所以今天晚上这个喜庆的场面当中,少了他,大家也愣是没发现。
云裳先是到了厨房,让守着灶台的厨娘也到前头去跟着热闹,自己在厨房里溜达一圈,看见案板上还放着包好的饺子,想了想便取了过来一股脑儿倒了进锅里,煮熟捞出来一碟,把它放到食盒里,又温了一壶酒,装了两只酒杯,朝着西跨院走去。
和外头的热闹比起来,这西跨院里头就是两个字,“冷清”。
西苑里的树她还没来得及翻新重新种下,所以并非是白梅,而是原先主人留下的松柏,松柏这东西虽然是四季常绿,但是如果一样物件一年四季都分不出点变化来的话,看的也实在是太让人难受。
她也没扣门扉,直接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边说着,“少绾堂弟,过年好呀。”
屋子里的冯少绾一惊,呆呆的转过头来看着这个手里提着偌大食盒的少女,她今晚上饮了酒,脸色酡红的像是有一天的彩霞铺在了她的脸上。
冯少绾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云裳也丝毫不介意,谁也不会和一个刚刚失去了亲人的孩子较真,何况她本身也不是个计较这些的人。
将食盒里的饺子端了上来,烫的她慌忙将手放到耳垂上,“哎哟哟,烫烫烫!”
冯少绾上前一步,看向她的手,果然指肚上都烫红了一片。他皱了皱眉,回到屋里头取出一罐药膏来,给云裳涂抹上。云裳好奇的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是烫伤膏么?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冯少绾想到什么似的脸色有些难看,低着头说,“我前两日被蜡烛伤了手腕……”
“严不严重?”云裳一把抓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是哪只啊?烫伤弄不好,会有疤痕的。”冯少绾有些惊呆,任由她翻捡着自己的双手,他那只没有知觉的左手被她捧在手里,好像是在看着一件珍宝,他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扭过头不敢看她。
云裳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起身将药膏罐子收好,摆上两幅酒杯,满上酒水,“今晚上外头那么热闹,你不出去也就算了,可是这饺子也该吃一吃吧?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煮饺子。”
她说的随意,可听在冯少绾的耳中却如同惊雷,这饺子……居然是她亲手煮的?不由得惊疑的抬头看她,云裳没有察觉,自顾自的往下说,“虽然有的给煮破了,但是其他的都很好,也很整齐,我也尝了一个,恩,味道不错呢。”
烛光之下的这个女子有着介於成熟女子和清纯少女之间的神韵,偏偏是这样一张清媚的脸孔,却丝毫不让人觉得矫揉造作,只有一件薄薄的貂绒小衫罩在衣服的外头,想来是在厨房里煮饺子的时候太热的缘故。
冯少绾没有说话,默默的走到火笼旁边,往里头加了一把煤块。
云裳已经将桌上的碗筷都摆好,招呼他过来,“我今晚上酒是喝了不少,却还没有吃东西,你有没有兴趣,陪我吃一点?”她递过来一幅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任是谁对着这样的一张清澈无害的笑脸都不能拒绝,冯少绾也不例外,他默然的接过了她的筷子,低低的道,“谢公主。”
“啊,不客气,不客气,吃吧。”她看着他将一颗饺子吃完,才狡猾的笑了起来,“少绾堂弟,我这个饺子可不是白吃的哟。”
冯少绾一僵,不解的看着她。
对视了一盏茶的光景,他眼中刚刚凝聚起来的神采逐渐的冷却下去,恢复到之前的死寂,默默的放下筷子,声音是视死如归的平静,“公主想要我怎样?”
她是个色中恶魔,他几乎刚刚那一瞬间就要把这件事忘得精光,他如今……吃在这儿,喝在这儿,住在这儿,和做她的面首男宠有什么差别?
云裳知道他想错了,也不愿意解释更多,往椅子背上一靠。懒懒的说,“我今天晚上被人行刺了。”
冯少绾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她,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被行刺之后还能那么开心的和大家过节?
看出他眼中的不信,云裳无奈的耸了耸肩,“不然怎样?难道我对那些人要抱怨一顿,说我今天如何的凶险,如何的死中得活逃过一劫?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的话,除了让这件事闹得众人皆知之外,根本没有一点好处,他们对我很好,却在这些事情上,根本帮不到我分毫。”她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用诚恳的目光看着他,“少绾,我很希望能有一天,如果我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你,能是让我倾诉的对象,换言之,我眼下有一些不太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想要找你来帮忙做,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