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李继隆心中惊疑不定。
对於自己这个做皇帝的外甥赵恒,他可是极为了解。知道对方继承了太宗皇帝阴狠的性子,心胸又远不如太宗皇帝开阔。所以,连他想反驳赵恒的话,都会尽量绕个大弯子,眼前这个跟着寇准一道来澶州年青人,怎么敢一点面子都不给官家留?
“此人是谁,好大的胆子?”追随李继隆一道死守澶州的其他将领,也纷纷扭头,每个人脸上都是佩服和惊诧交织。
然而,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被年青人当众狠呛,赵恒竟然丝毫都不生气。先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坦然承认,“韩使院说的是,朕想得太简单了。澶水终究不如黄河宽阔,两岸各自架起一排床弩,就能完全封死河道。”
“官家不必自谦,帝王只要擅长将将,就足够了。剩下这些临阵指挥的小事,不妨放给李都监和诸位将军。”见赵恒勇於认错,韩青也不想逼此人太甚,笑了笑,低声提议。
这台阶,可是给得够宽。赵恒也笑了笑,果断点头,“朕可不敢自比汉高祖。不过,韩卿所言极是。术业有专攻。”
说着话,他快速将头转向满脸惊诧的李继隆,“李都监,该如何作战,你自行决定。这次,朕不会再赐阵图给你,也不会越俎代庖。”
“末将谨遵圣谕!”李继隆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却果断躬身领命。
无论那个年青人是谁,对待官家的态度是否符合臣子标准,至少,他促使官家做了一件无比正确的决定,不再插手前线指挥。
而官家能到澶州鼓舞士气,且不胡乱发号施令,乃是李继隆先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儿。既然它发生了,李继隆当然就要将其充分利用起来。
“官家英明!”周围众将领,也纷纷躬身。一个个心中同样惊喜交织。
先前赵恒刚到澶州没多久,辽军就发起了进攻。大伙一个个都忙得飞起,根本没顾上去想,一直拖在滑州不肯渡过黄河半步,甚至根据传言还准备逃命去升州的官家,怎么突然就改了性子,直接杀来了前线。
而此刻,见赵恒对持枪的年青人百依百顺,并且还亲切地称此人为韩使院。答案恐怕就呼之欲出了。
官家不是自愿来澶州的。
那个持枪的年青人,威胁甚至劫持了他。
此人就是传说中的转世历劫人韩青,先前带着万把乡勇和粮丁,就挡住了辽国东路军。并且还从水路绕道了辽军背后,一夜间斩杀二十余员辽将,打残了辽国南面行人司!
“朕会一直在澶州城内,看诸位将军如何破敌!”将李继隆和众将的表现,全都看在了眼里,赵恒微微躬了下身子,笑着回应。“朕有些乏了,舅父,请为朕安排住所休息。”
后一句话,却是单独对李继隆说的。老将军稍作斟酌,立刻拱手领命,“末将遵旨,官家可以去南城,去位於南城的州衙坐镇。末将这就派人将州衙腾空,为官家做行宫。”
知道自己皇帝外甥胆子究竟有多大,他特地将州衙两个字,强调了出来。
赵恒听了,顿时心里又觉得踏实了不少,笑着说了一声“有劳”。随即,在窦神宝和高琼的护卫下,从容离去。
他前脚刚刚离开,后脚,李继隆立刻变了脸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寇准面前,伸手扯住对方衣袖,沉声质问,“寇相,你今日究竟意欲何为?”
先前装糊涂的众将见状,也纷纷围拢上前,手按腰间剑柄和刀柄。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竖起了耳朵,等着寇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