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走近一些!”月华门的敌楼上,短暂混乱之后,传出了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哪个骑都尉?”
“骑都尉很多,姓杨且家住京师的,应该就我一个!”杨旭摇了摇头,迈步靠近月华门,丝毫不担心自己已经进入了羽箭的射程之内。
“杨季明,你也从贼了?”敌楼中,迅速又响起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震惊中带着失望。“你们杨家可是世代忠良……”
“李伯渝,别废话,你嫌我死得不够快么?”杨旭大急,一边加快速度向城门靠近,一边低声叫嚷,“赶紧放我进去,我从开封府来,奉王曙之命来见刘都知。”
“我不信。你,你站住,否则我们就放,放钉拍!”敌楼中,年青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与震惊和失望之外,又多出了几分惶恐,“放钉拍砸死你!”
很显然,此人跟杨旭乃是旧识。
“杨季明,不要靠近。否则一钉拍砸下去,你就变成肉饼!”敌楼中,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在乞求。
在大宋,宫廷侍卫的选拔条件极为苛刻。除了身手不错,体质上乘,年纪低於三十岁之外,还需要其父亲或者祖父,曾经在禁军中任过职,或者已经为国捐躯。
如此一轮轮选下来,能担任宫廷侍卫者,基本上全是中低层将校的儿孙。大伙儿即便不认识杨旭,大多数也曾经听说过他投笔从戎,去定边军与其祖父杨嗣并肩而战的事迹。
而杨旭二十出头年纪,就被朝廷授予了骑都尉勳职,可谓光耀门楣。京师里,许多武将教育自家儿孙,都以他为榜样。(注:骑都尉是勳职,相当於从五品。可以凭此身份,转任同等实职。)
如此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忽然出现在月华门下,还有可能跟叛军是一伙,敌楼中的宫廷侍卫们,如何还能保持镇定?一个个,既不愿意让杨旭靠近月华门,又不忍心下死手将其斩除,左右为难。
正心乱如麻之际,通往城头的马道处,忽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吵什么吵,多大的事情,就如此惊慌失措?放一根绳子下去,拉他上来。他本事再高,还能独自一人夺了月华门不成?”
“是,都知!”众侍卫们立刻有了主心骨,答应着将一根粗绳子甩下。
杨旭不做丝毫犹豫,拉住绳索,纵身跃起。随即,身体借力后仰,两脚踩着月华门南侧的城墙快速迈动,转眼间,就像走路一样,径直走上了城头。
这一手,可是太漂亮了。当即,让众宫廷侍卫们在钦佩之余,心中警兆大增。纷纷拎着兵器围拢上前,准备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以绝对人数优势将其砍成肉酱。
“刘都知,晚辈杨旭,今晚还曾见过您!”杨旭在城下,就分辨出了那苍老的声音来自谁,目光越过人群,遥遥朝着马道方向拱手。
“老夫知道你。你满月的时候,先皇赐了你一块玉佩,还是老夫送到你家去的呢。”内班都知刘承珪刚好沿着马道走上了城头,笑呵呵地回应,随即,又低声吩咐,“都让开,老夫不信,三代为国戍边的杨家,会与逆贼为伍!”
众侍卫闻听,冲疑着迈动脚步后退。杨旭先冲着大伙笑了笑,又换了个语气,再度向刘承珪拱手,“晚辈奉王相之命,来拜见刘公。没想到,才登上城头,就能遇见您老。”
“老夫是听人汇报,月华门这边的神卫军被一个奇怪的人调走了一大半儿,就过来看看。”刘承珪知道他想问什么,立刻主动给出了解释,“老夫也没想到,奇人居然是你。王曙叫你拜见老夫做什么?开封府那边,眼下能召集起多少弟兄?”
“王相说,开封府上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王相让韩判官和晚辈,前来询问刘公,雍王谋逆,刘公预先是否知情?眼下可有什么良策,可平此国难?”杨旭先前从侍卫们的叫嚷声里,已经听出了刘承珪对雍王的态度,因此,果断将王曙和韩青先前商定的话,如实转述。
“老夫就知道,王曙不会与逆贼同流合污!”刘承珪停住脚步,冲着开封府方向轻轻拱手,“老夫此番回京师,是为了替官家探望贵妃娘娘和皇长子,没想到,雍王这么快就坐不住了。至於良策,老夫如今能做的,只有死守皇城,等待李继和带领镇戎军右厢回汴梁平叛!”
“李都监的身子骨……”杨旭闻听,心里顿觉好生失望,提醒的话,也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