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呜——”一艘哨船从前锋分舰队返回,用低沉的海螺声,将敌军的反应送入他的耳朵。
登州水师没有派出任何船只迎战,甚至没有派出任何船只前来询问高丽舰队是否怀有敌意。整个登州港,眼下都毫无反应,而紧邻港口的登州城,则四门紧闭,不见任何人出入!
“蠢货!以为水师与陆上的兵马一样,还需要城池,才算锁定胜局!”蔡仁愿的嘴角,立刻浮现了一丝轻蔑。随即,冲着脚下一层甲板上的传令兵,用力挥手,“通知前锋舰队,靠近登州港,封锁进出港口的水道,如果遇到抵抗,立刻摧毁!”
“是!”传令兵扯开嗓子回应,随即,再度吹响了海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如同半夜里的鬼哭,令闻听者皮阵阵发乍。
用海螺声传递命令,无法做到绝对精确。但是,蔡仁愿掌控高丽水师这么多年,早已跟属下的将领们之间,形成了默契。
海螺声只需要传递出大概意思,准确度达到六成以上,剩余部分,他和他麾下的将领们就能自行推测领悟。而这一套传令方式,继承自三百年前的盛唐,在眼下的大宋早已无人能够掌握。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哨船穿梭,海螺声连绵不绝。
前锋分舰队的五十艘战舰,开始调整队形,从一列横阵,变成两翼后掠的燕尾。
虽然距离登州,还有五、六里远的海程,但是,以目前的船速,最冲一刻锺,前锋舰队就能抵达港口。
而战舰调整方向和姿态,并不像马车那么容易。所以,提前变成战斗阵型,才有备无患。
“嗯——”将前锋舰队的表现都看在眼里,蔡仁愿满意地点头。
带领前锋舰队的都指挥使崔荣是他的嫡传弟子,出身於高丽豪族崔氏,一身本事都为他手把手传授。
三天前,船队在离开高丽的最后一站瓮津,蔡仁愿自己此行的作战计划,完完整整地交给崔荣。同时,将最危险的前锋任务,也交给了此人。(注:宋代登州到高丽的最短航线,历史记载只需要两天一夜时间。高丽各地的船只,都是先抵达瓮津,再横穿黄海向西直达登州。或者向北到老铁山(旅顺),由老铁山再折向登州)。
最危险,同时也意味着立功的机会最多,师徒两个对此都心知肚明。
而那一天,也终於有细作,驾驶着渔船冒死渡海,送回了大宋方面的最详细情报。
奉命整顿登莱沿海防务的是个文官,名叫韩青。年初的时候,就是此人用偷袭手段,击杀了登州水师都虞侯杨行彦。
此人虽然身为提点刑狱公事,却精通兵法,在厢军的粮丁当中颇具威望。以前跟高丽这边联系紧密的纯阳教,也是被此人带领数千粮丁剿灭。
“倒是个有几分真本事的。他师承何处,现在年龄几何?还有没有其他战绩?”蔡仁愿当时听得眉头轻皱,立刻仔细盘查起韩青的根底。
“他,他好像师承他祖父,大宋殿前都虞侯韩重贵,或者镇戎军都监李继和。他年龄应该刚刚满二十岁。”细作姓王,奉命在大宋潜伏多年,做事颇为精干。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立刻给出了答案,“以前据说,在大宋永兴军路那边,追随李继和上过战场,因为功劳,升任那边的提刑判官。”
“原来是头陆地上的猛虎!”蔡仁愿登时就有了信心,笑着向左右挥手。“谁去替本帅告诉他,水战与陆战不一样!”
“末将愿往!”当即,几个都指挥使争相回应,每一个人,眼睛里都充满了自信。
也不怪他们妄自尊大,而是有关宋将的信息,给了他们这种信心。
不像大宋,目光始终放在国内。高丽在完成统一之后不久,就开始窥探汉唐旧土。
近十多年来,哪怕是千秋皇太后当政,也没忘记源源不断地朝大宋派遣细作。
所以,不光蔡仁愿知道,永兴军路位於大宋西北方,镇戎军常年在那边与党项人作战。他麾下的几员大将,都对此了如指掌。
仓促组织在一起的厢兵和粮丁,能有多少战斗力?又怎么可能是久经训练的高丽精锐对手?
姓韩的文官再有本事,也是一头陆地上的猛虎。而陆地之虎,到了海边,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水上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