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雷,旱雷!”
“官军会法术,官军请了五雷正法!”
……
矮墙之内的纯阳教信徒们,根本没勇气援救那些被杀死在壕沟附近的袍泽,互相推搡着,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半山腰逃窜,唯恐跑得慢了,自己被旱雷追上。
不怪他们胆小,来自未知事物的伤害,才最令人感觉恐怖。
纯阳军上下,皆拜吕洞宾,信奉神明和天罚。却对火药了解极少,更没怎么接触过未点燃之前的火雷弹。
骤然发现,好好的地面,会忽然炸开,将经过的人撕个粉碎,其受到的精神冲击可想而知。
包括吕子明本人,都没勇气停留在矮墙附近,被溃兵挟裹着,慌慌张张地逃回了半山腰的临时营地。
而原本停留在半山腰营临时营地内,没有勇气参战的那些喽罗,则争先恐后地退向了山顶。根本没心思去考虑,退到山顶之后,他们还能再往哪里逃?
好在韩青不愿意承受太大的损失,没有下令麾下的弟兄们趁机展开强攻。否则,官军尾随着纯阳教溃兵杀上山来,吕子明恐怕就得直接去跳崖。
“法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惊魂稍定之后,秋官崔怀胜硬着头皮走到吕子明面前,低声提醒,“弟兄们连冲了两次,都没冲出去,平白搭上了几百条性命。而官军那边还有人通晓雷法……”
“那不是雷法,应该是跟火雷弹一样的东西,提前埋在了土里!”夏官杨文忠见识相对广博,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高声打断。
“那不是一样么?下山的路就窄窄的一条,韩贼把火雷弹埋在土里,还不是想什么时候点火,就什么时候点火?弟兄们只要一靠近,就得被炸得粉身碎骨!”崔怀胜畏惧吕子明,却不畏惧杨文忠,狠狠瞪了后者一眼,高声反驳。
杨文忠又打了个哆嗦,刹那间无言以对。
火雷弹也好,法术也罢,只要能封住下山的路,就能把大伙困死在山上。姓韩的刚才之所以没趁机发起强攻,恐怕不是担心攻不上山,而是想要不损一兵一卒就大获全胜!
“法王,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见杨文忠闭上了嘴巴,崔怀胜再度将头转向吕子明,继续低声苦劝,“两次突围都没成功,即便您还能再组织起第三次,弟兄们也未必肯豁出性命去往外闯,一旦有人由於绝望掉头反噬……”
“行了,别绕圈子了。说你的主意!直接说!”吕子明听得心浮气躁,横了他一眼,铁青着脸吩咐。
好歹也是纯阳教大当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拿不出对付火雷弹的办法,就不可能成功突围,无论他花钱重复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
然而,韩青承诺放过手上没有血债的纯阳教徒,却没承诺放过他的这个法王。按照大宋律法,他只要被官府抓了,最仁慈的处罚就是斩首示众。
“属下,属下刚才到山顶看了看……”崔怀胜本能地向后躲了躲,然后努力堆起笑脸,“天无绝人之路,山后虽然是断崖,实际却没多高。弟兄们如果用辎重车里的绢布搓成绳子……”
“五六十步,的确不算高。可你我掉下去,一样会被摔个粉身碎骨!”吕子明迅速明白了崔怀胜的想法,咧了下嘴,惨笑着打断。“况且,弟兄们有了退路,就更不肯与官兵拚命。而官兵发现咱们拉着绳索坠崖逃走,也会立刻攻上山来!届时,你让谁先逃走,谁留守山顶?”
“一根绳子,的确来不及送下去那么多人。”崔怀胜心里早有准备,压低了声音,继续补充,“但是咱们可以多搓几根绳索,同时往下送人。至於如何瞒过官兵的眼睛,就需要法王您委屈一下,假装要跟官兵商议投降的具体条件……”
“此计可行,绝对可行!”他的话没等说完,就又被打断。只不过,这次,打断的人却是杨文忠,“法王,您不愿意背上一个言而无信的恶名,就让在下去谈。在下带着百十名兄弟,去矮墙附近,代表您去请降,麻痹那姓韩的。”
“如此——,也罢!”吕子明大声沉吟,却想不出更好的对策,良久,只能叹息着点头。
“我去喊人搓绳子,烦劳杨兄去跟官军讨价还价!”崔怀胜立刻如释重负,将头转向杨文忠,低声商量。
杨文忠平素跟他关系很差,这次,却难得没有跟他对着干。轻轻拱了下手,转身大步而去。
崔怀胜见此,心中主意更加坚定。立刻去召集人手,从辎重车里取出可以直接当钱用的绢布,先快速撕成细条,又将细条搓成长绳。
周围的纯阳教骨干们,原本因为两次突围失败,都变得垂头丧气。见了崔怀胜的动作,眼睛里立刻就有了亮光。
登时,更多不愿意坐以待毙纯阳教徒,纷纷起身帮忙。或者用刀子切割绢布,或者动手搓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