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李德明,给白泽报仇?为何?”韩青心中惊喜莫名,却皱着眉头低声追问。
事实上,早在去年冬天,他就通过俘虏的口供,得知了白泽偷偷收拢红莲教老幼,前往夏州“避难”的详情。
然而,他所接触的红莲教骨干,以贪官污吏和人渣居多。所以,在白泽去世之后,他不认为逃去夏州的那些红莲教徒,会因为感激白泽昔日的救助之恩,为她打抱不平!
此刻听到叶青莲亲口说出要替白泽报仇,他也不敢轻易相信,此人说的就是实情。
“明知故问!”叶青莲无法忍受他的态度,刹那间又火冒三丈。“去年要不是白泽给了大伙一条生路,不知道多少老弱妇孺,会死在官兵和小吏之手。如今她被李德明给害死了,我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你刚才说找出路,又是怎么一回事。”韩青没有跟她做任何争论,继续刨根究底。
以他的经验,任何宗教的信徒,当虔诚到一定程度之后,身上的“神性”,都会盖住“人味儿”。
他们会把外界的帮助和恩惠,认为是神明所赐,而不会对具体的人心存感激。对於不信教者或者持不同信仰者,则全都恨不得亲手杀死。
韩青不能排除,个别红莲教中的骨干,良心未泯。却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教派,会因为感激白泽当初的收留,便将所有教众置於险地。
“李德明认为,是从大宋传来的医术,害死了他父亲。所以迁怒於在居住在夏州的所有汉人。勒令大伙要么在两个月内离开夏州,要么自动落入奴籍,无论男女老幼。”知道没那么容易取信於韩青,也不隐瞒,叶青莲强压怒气,将红莲教与李德明之间的冲突和盘托出。
韩青闻听,心中顿时就一片了然,随即,苦笑着连连摇头。
夏州现在,明显是走上了历史中很多高速扩张的游牧民族都走过的老路。为了强行维持自身传统,而迷失了发展方向。
铁鹞子在战场上屡屡获胜,不仅给夏州带来了大量和土地和财富,也给夏州带来了大量人口。而这些人口,又以宋人,也就是华夏西北地区的汉人居多。
比起还处於半奴隶社会的党项,汉人带来的中原文化,肯定要复杂得多,也先进得多。久而久之,两种文化,便会产生极大的冲突。
面对这种冲突,党项内部,肯定要分为两个派系。一派强调自己血统和原始文化的纯正,另一方则主张主动吸收中原文化的先进一面,重塑自身。
常年跟大宋争斗,又懂得见好就收的李继迁,因为知道夏州与大宋的差距,肯定倾向於后一派。而整天在大宋四处乱窜的李德昭,还有长期负责刺探大宋情报的白泽,显然也属於后一派中的领军人物。
但是,从小就被养在州城,很少外出的李德明,却属於前一派。或者为了争夺继承人之位,暗中与前一派结成了同盟。
如今,李继迁稀里糊涂死去,李德昭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狼狈出逃。夏州的统治者当中,自然是前一派大占上风。
前一派占了上风,为了维护血脉的“高贵”,或者说党项原始文化的纯正,出台官方政令,大举奴役汉人,或者强行改汉为胡,便是必然。
据他所知,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以“笔画多於汉字一倍”而为荣的党项文字,以及后来消失於历史中的蒙古大字,便都是这种政策的产物。
而这种政策的后果,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带来的只有国力的大幅衰退和各种灾难。
“我说的都是事实,不信,你可以把伙计叫进来,跟他们打听。”见韩青只管摇头冷笑,却不说话,叶青莲忍不住心情烦躁,瞪了他一眼,低声强调。
“信,我信,我刚才不是笑你,我是笑李德明不知死活!”韩青迅速从沉思中回转心神,先叹了口气,然后轻轻点头,“不用打听了,谁知道伙计里头,有没有其他人的眼线?我相信你,也可以给你五百枚手雷。但是,我的人,不会跟你们一起离开。”
“我出去叫我师父安排人来拿手雷,然后回来给你当人质。”叶青莲顿时长出了口气,转过身,直奔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