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食指放在唇边,慕铭春微微一笑,轻声道,「别说话,看舞。
铮——众人还未回神,古朴典雅的旋律已然响起,在这寂静的月夜中盘绕,听起来格外神秘飘渺,给人一种清风微拂、祥云缭绕般的意境。
在乐声响起的那一刻,舞台上的六名女子也随着悠然响起的乐音漫舒衣袖,柔柔的舞动身休。娇躯旋转,手足优雅开合,挥动手中彩带,做出各种曼妙的姿态。莲足轻抬,脚踝上的铃铛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偌大的屋内回荡。
咚,咚,咚咚随着她们的动作,脚下的大鼓被轻轻奏响。
紧接着,古琴的旋律也渐渐加快,变得明亮辽阔,配合着她们脚下的大鼓,大气磅礴的乐音彷佛是穿过层层瑞霄祥云奏乐飘逸而来,直逼人的心脏而去。如此庄严肃穆的情境下,围观之人几乎不能言语,只能睁大眼,看着台上的女子轻柔的舞动。夜风阵阵,鹅黄色的丝带在她们周身飘荡,随着她们的舞蹈旋出动人的波浪,仪态优美,飘忽若仙。
咚,咚,咚咚鼓声紧密了些,古琴的音色也抬高一点,自然而然的,几名女子的动作也随此加快节奏。舞姿依旧是轻盈柔曼,但飘逸敏捷。随着脚下鼓点的密集,她们的舞蹈动作也愈见繁复激烈。
咚,咚,咚咚晚风再起,吹来云江里清新的江水气息。娇艳的花瓣从高空洒下,翻飞於天地之间,沁人心脾的香味微微弥散,和着台上六名美人绝美的舞姿,令人不知不觉心旷神怡。漫天花雨中,只见六名女子长裙飘曳,彩带飞舞,迎风舒卷,含着淡淡笑意的俏脸同花瓣互相映衬,更为美艳绝伦。
咚,咚,咚咚摇曳的烛光下,微凉的夜风里,六名女子随风而舞,衣决飘飘,宛若乘风而来的月宫仙子。伴着行云流水的乐曲,还有脚下自己踩出来的鼓点,以及脚踝处铃裆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她们的舞姿更显飘然若仙。她们的休态轻盈曼妙,柔细的腰肢轻揉慢扭,动作婉约中带着几分潇洒自如,无意间的一个回眸,那更是绰约多姿,撩动人心。
渐渐的,似乎是累了,她们脚下的鼓点慢了下来,琴音也渐渐回落,把众人的心都引回到一如最初那般安静神秘的意境中。大鼓之上的舞者动作也跟着渐缓。夜风继续从大开的门窗间吹进,吹起她们衣袖纷飞,桃红的花瓣从高空纷落,将她们团团围住,所有人看在眼里,只觉美不胜收。
咚!
忽然!毫无准备的,六人止下动作,又一起向下大力跺脚,一声震撼人心的鼓响毫无预警的扑面而来,砸向心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琴音消失,只余鼓响。在她们脚下,鼓声渐渐由快变慢,由缓至急。一声急似一声,一声重似一声。细密如六月的暴雨的鼓声排山倒海而来,连绵不绝,令人窒息。
在这连绵不绝的鼓声之中,六人渐渐分散开去,五人快速迈向大鼓边缘,只留下最中间的那名女子,众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全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轻轻抬眸,环视下边一圈,女子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就在台下一众男子都开始为她这抹飘忽的一笑开始沉迷之时一一咚!咚咚咚咚咚!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声,脚下踩着急促的步子,女子开始在大鼓中央旋转,越转越快,身上的丝带在她周身环绕,彷佛追逐鲜花的彩蝶。跟着鼓点的节奏,丝毫不缓,女子动人的身段在烛光下环绕下散发出逼人的英气,看得下面的人血脉愤张。渐渐的,她的衣裙飘起来了!不用晚风的益助,此时的她,伊然便是已飞上天宫的仙子,正在那棵月桂树下自在歌舞,美得令人屏息。
同时容纳了不下百人的舞坊内霎时间一声咳嗽都不闻。众人如痴如醉的观赏着台上女子曼妙舒缓的舞姿,不放过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几乎忘却了呼吸。除了响亮的鼓点,还有女子脚踝处铃裆的叮当声,他们再也听不到其它。
咚,咚,咚不知不觉中,鼓点又徐徐慢了下来,清淡的琴音加入其中。余音袅袅,在铃铛的的叮当声和琴弦透明的泛音中,乐音渐行渐远,女子的舞蹈也随之越来越慢,直至最终静止。
就在众人都以为舞蹈已经结束,有人都准备鼓掌叫好的时候——咚!
在巨鼓上舞蹈的六名女子突然集体一个飞跃,手脚并用,在巨鼓上击出最最震撼人心的一记重响。然后,纵身一跃,她们从鼓上跳下,这才算是结束了表演。
幕布缓缓落下,将六名女子从众人的眼中遮掩开去。
一时寂静,好久好久,舞坊中连低低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观赏完舞蹈,没有去看下边人的反应,而是转过头,看着身边人依旧盯着舞台那边的直直的视线,慕铭春嘴角高高翘起。
从这个人的反应她知道,初次迎战,她成功了。
接连三天,舞榭歌台的姑娘们向京城中人接连展示了三场风格迥异却都令人记忆犹新、回味无穷的舞蹈。
若是三天前,有人问京城第一花魁是谁,大家肯定都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倚翠阁头牌无双姑娘!但,自从那天以后,大家都不确定了。而且,每每提及此事,男人间一场争论总是免不了的,甚至有时还会大打出手。
因为,一夜之间,李清琬这个名字,红遍了京城。
还记得那绵密的鼓点,还记得那鹅黄色的玲珑身影,还记得那张绝美的小脸,还记得那微翘的嘴角上挂着的一丝飘忽的笑,还记得佳人消失,他们心中那股沉重的失落。
第一天,上门的客人只为卖给无双姑娘一个面子,或为一睹无双姑娘芳容,第二天,无双不再,却仍有一半以上的旧客回头再来,为的便是那群舞艺超群、貌美多情的女子;第三天,慕名而来的男子几乎将舞榭歌台挤爆,眼看明明已经不算小的地方也容不下着许多人,慕铭春一声令下:将给钱最多的一百人留下,剩下的,全都给我轰出去!第四天,当贵公子们怀揣着大把大把的银两上门求虐时,紧闭的门扉上赫然几个大字醒目异常:三日已过,舞坊恢复正常工作。从今日起,舞榭歌台十日一营业,每次容客五十人。
如有意者,自去报名,按照报名先后顺序排号进场,报名费九十九两,恕不找零。
於是乎,除了无双之外,京城中横空出世的舞榭歌台里横空出世一位惊才绝艳的花魁姑娘李清琬,与无双并列京城二美。舞榭歌台,也成了有钱有闲之人挤破了头也想进去一览盛况的场所。
只是,人人心里都有一个问题想不透:这个地方真是怪得很。买下这么大的店面,手下又有这么多年轻貌美舞艺非凡的姑娘,仅凭一舞便打响了名号,京城中人又有那么多人手捧着银两想见姑娘们一舞,若是寻常人,肯定日日开张,夜夜迎客,赚钱赚得合不拢嘴,可是为何,这个舞榭歌台的主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愣是把大把大把的银子往外推?他傻了吗?
说起这个舞榭歌台的主人,这又是京城中人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谈论不休的话题:没有人知道它的主人姓谁名谁,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众人只知,这个人后台极硬,身价极高。但他身价有多高?没人知道。
他的后台有多硬?说不出来。但是,若不是这样,又该如何解释他的这般许多做法?
想起舞坊开业那天,无双曾经前去助阵,而且舞坊开业之前她就向所有人宣布:她的好友的舞坊开张,请所有人务必赏脸一去。所以,也经有人带着这个问题前去倚翠阁向她请教,只可惜,这个人的下场很悲惨:一杯滚烫的热茶连同茶杯一起砸向他,将他砸得头破血流,外加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滚!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不然,你提一次我砸你一次!」
端庄贤淑的花魁竟也为之大毁形象,着实令人想不透啊想不透。他们是朋友不是吗?可为何见到无双的反应,他们更觉得他们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舞榭歌台在众口相传之中,更成为了一个神秘的所在。云江江水流淌,南来北往的车辆船只来来去去,顺便将这个消息带往四面八方,在短短一月的时间之内,它也成为了举国上下耳熟能详的知名舞坊。有钱人,只要来了京城,那必定是想方设法也要排到一号,进去观赏姑娘们一舞,而后才能心满意足的离开。甚至还有人不远千里赶来京城,就为观赏他们的舞蹈。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三天之后,眼见舞坊的运营情况比自己预想得还好,别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的舞榭歌台幕后老板慕铭春同志紧绷了数月的心情放松,浓重的疲累感袭上心头。难得自己能为一件事热心这么久,她自己都把自己狠狠佩服了一把。
现如今,筹备阶段已过,知名度已经打响,舞坊已走上轨道,似乎没什么她可担心的了。於是,她便将事情全都托付给慕铭秋和万俟明,自己回到冷宫,倒头大睡,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