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把青梅弄下去,就等于是全面推翻当初夸奖赞扬过青梅的那一众大小领导。
想到这里,姚主任也只能惋惜地叹了口气,转而去想别的了。
大岗屯是不大合适的,没想到老支书竟然是老革命。江红军也是个没处啃的西瓜,再说了那家里也没啥家底,闹腾一回,还不够他们喝酒吃肉的。
半月屯那边好像有点家底
也不成,那边有个嘎子村拖后腿,屯里的支书好像是在部队里有人。
算来算去,姚主任往自己要革的名单上排了不少人。
青梅他们这边,带着陈教授跟另一位匆匆离开了公社范围,因为还在镇上,也不敢做什么。
江红军只能让民兵队的队员两人一组,一左一右把两人给架起来带走,别人看见了也只当是在押解犯罪分子。
一直到离开了清水镇,踏上了没人的土路,江红军一抹额头上的汗,第一时间上前解开了陈教授身上的绳子,又把陈教授脖子上的牌子给摘了。
青梅在一边默默给另一个人也解了绳子摘了牌子。
这时候才算是有机会彼此说说话。
“陈教授,我也是今天中午才得了消息,怕你遭罪,就连夜赶着来接你们了。现在也只能让你们多忍耐一下,等回了屯里就能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话,江红军就拿自己的水壶递给陈教授。
陈教授喝了口水,干得好像裂了口的喉咙才算是好了一点。
陈教授摇头叹气“这时候还说这样的话做甚,是我们该感谢你。这位是我的同事严中则严教授。现在我们也不是教授了,你们叫我老陈,叫他老严就可以了。”
江红军就跟严教授问候了一声,也给严教授喝了水。
青梅在旁边摸着自己腰包犹豫了一下,还是摸出来个油纸包打开,一股右键饼的香味就传了出来。
这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大家伙儿都饥肠辘辘的,一下子就被食物的香味给吸引了过去,就连整跟两位教授说话的江红军也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
青梅看大家都盯着自己的饼,警惕地挨个盯了回去,最后就给陈教授严教授一人分了一个,剩下的饼就又包起来塞回了腰包。
分两个给陈教授严教授,那纯粹是青梅作为好学生时代残留的对老师的尊敬,要分给其他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是世界末日了也不可能
之前总是沉默,毫无存在感的严教授终于露出了个笑,粗嘎着嗓子跟青梅道了谢,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虽然已经给出去了,可看着别人吃自己的饼,青梅的视线还是情不自禁跟着盯在那上面。
严教授也没觉得被这样紧迫的视线盯着有啥不自在的,甚至在咬了一口后颇为惊喜地对饼做出了感慨“这饼烙得好,既有面粉的松软,又不缺筋道。里面夹了煎得鲜嫩的鹿肉,啧,鹿肉也是顶新鲜的时候就切割下来的。没想到在这里,我老严还能吃到这样的美味。老陈啊,看来跟着你走,真的有肉吃。”
陈教授原本还颇为愁肠百结,没料到严教授恢复得这么快,竟是已经有心情开玩笑了。
老朋友能这么快放松心情,陈教授也不由受到感染,脸上松快了不少,也笑着尝了一口,对着青梅点头夸赞“没想到青梅同志还有这手艺。”
美食被人承认,青梅的心情好了一点点,听陈教授夸自己,于是简单解释“是赵三明做的。”
江红军也不准备继续说些让人不高兴的话题,于是顺势就夸起赵三明的厨艺,还笑着说两位教授一来就品尝到了他们大岗屯最好吃的食物。
气氛轻松起来,江红军也有意照顾两位受了不少苦难的老者,因此就在路边找了个大石头,让两人坐着吃完饼。
看两人穿得单薄,江红军还脱下自己的外套,另外从一个江姓小伙身上扒下来一件,给严教授陈教授穿上御寒。
吃饱喝足,不敢多做耽搁,江红军又安排民兵队的五个小伙子轮流背二人。
严教授性格开朗乐观,而且还不是圆滑,该服软的时候服软,该认错的认错,就连让他认罪,只要不是要他性命的,他也不打磕绊地全签了字画了押。
因为他的乖觉,倒也少受了不少苦。
不过那些人本来就有不少故意折腾人的,总让两人跪在不平整的地方。
像今晚这样跪在碎石子堆里已经算是好的了,且因为江红军来得及时,两人也就跪了个把小时。
这样一来,肯定是没办法摸黑走上几个小时的。
陈教授还有点不愿意,觉得自己不能成为拖累。
严教授却是乐呵呵地上了一个小伙子的背上,还反过来调侃陈教授“就咱们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不让好小伙儿们背着,那才是拖累呢”
陈教授也懂这个道理,最后只能受了江红军跟几个小伙子的这份好。
青梅力气大,可毕竟是女同志,不适合背或者扶二人。
哪怕这两人都是年纪一大把了,可抵不住现在外面风头太邪乎了,江红军不得不多考虑一下这方面。
江红军叫青梅一起来接人,也是为了让青梅在来回的路上确保大家的安全。
就这么连夜赶路,因回去的路是往上走的,加之天已黑尽,走起路来难免速度就慢了不少,一直到天边都快天亮了,一行人才踏着天边的启明星回到了大岗屯。
把两人直接送到了支书家,青梅等人又被支书叫住说了些话,不外乎就是让他们对外如何说。
叮嘱完了,江红军就放青梅他们各自回家休息,他则跟老爹媳妇一起忙碌着安顿陈教授二人。
等到中午了,大岗屯的社员才知道当年出钱收他们家那些破罐子的陈教授竟然下放到他们这里来进行思想改造,自然又是一阵热议。
好在大家的心思也确实挺朴素的,知道陈教授跟他朋友严教授遭了迫害,并不在他们面前说三道四,只私底下议论外面到底都发生了些啥事儿。
对陈教授,阳臻跟韩江都是熟悉的,少不得过来探望。
二人就简单询问了一下首都的事,然后就有意说起他们在大岗屯的趣事乐事,好哄陈教授高兴。
至于严教授
嗨,那老头子,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去哄,人自己今儿睡醒了起来吃饱喝足了,就自顾自地乐呵起来了。
阳臻回家后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明朗的天,忍不住叹气。
已经嫁给他做了小媳妇的林晓玲一边拿个小扫帚扫炕,一边声音脆甜语气开朗地说“快甭叹气啦,现在陈教授能来咱们大岗屯就好了,大岗屯的乡亲们都是好人,至少能让陈教授他们不再受迫害。”
林晓玲是个吃货,性子也跳脱活泼,想什么事都能脑洞大开,不过对待人跟事,又十分乐观积极。
跟她在一起,总觉得天大的坏事也能被她看出其中值得庆幸高兴的点来,阳臻就是喜欢这一点。
就感觉跟林晓玲生活在一起,就是跟轻松快乐相伴。
听妻子这么说,阳臻也觉得自己太钻牛角尖了,万事还是要往好处想嘛。
这些事对青梅的影响约等于零,在家里呆了两天就又收拾东西进了龙凤山。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一力促成龙凤山赵太后古墓巡逻保护这个工作的陈教授杨先生都下台了,可这份工作的工资却还是按时按量地拨下来。
大概也是有人还在岗位上,想要尽力保护下这些与古文化息息相关的东西吧。
青梅上了山,自然不知道她走后的第二天,江红军又去公社领回来了三个知青,其中一个知青,赫然就是几年前回城接了母亲班的唐稼。
对于唐稼的回来,江红军也很意外。
唐稼反而十分淡然,只是跟江红军聊天的时候,看着周围的一切,眼里时不时泄漏出几丝怀念。
现在城里下乡已经成了硬性规定,很不幸,唐稼的弟弟就被点到了名单上。
这时候唐稼的弟弟本来应该是上大学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高考就这么突兀的取消了。
没有学上,又没有工作,唐稼的弟弟下乡插队也就成了不能更改的事实。
原本唐稼父母虽然难过,却也没说什么,默默给儿子收拾行囊。
可唐稼还是忘不了大岗屯。
哪怕知道那个人没答应等她,也不可能真等这么多年,可她除了那个人的念想,还有第二故乡。
于是最后,大龄女青年唐稼偷偷找了关系,把弟弟的名字换成了自己的。
她弟弟还以为姐姐是不忍心自己受苦,感动得老大一小伙子了,愣是哭得一脸的眼泪鼻涕,还冲出去要去把名字换回来。
可惜那时候名单早就已经交上去了,唐家也不是啥有权有势的人家,不能说你想换谁就换谁吧
最后唐稼就来了,又重新分到了大岗屯,这是唐稼用自己几年里攒下来的一大半积蓄换来的,也说不上来到底值不值得。
大岗屯里那些知青的情情爱爱,青梅完全没心思去想。
因为她发现有件更重要的事在她面前发生了,那就是裙子进入了发情期,且跟在裙子屁股后面转悠的,正是当年她找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踪迹的陌生虎。
约莫是因为没有母亲的亲自教导,三年就该进入性成熟期的裙子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到今年,裙子跟旗杆也已经四岁多了。
旗杆那个闷骚去年也消失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就已经成熟了不少,青梅特意去探查过,发现旗杆跑到大龙山那边,跟只母老虎配对过了,还有了一窝三只小崽子。
忽然当了奶奶的青梅心情很复杂,此后的日常生活里就多了偶尔去大龙山偷窥三个“孙子孙女”以及“儿媳妇”生活这一项安排。
而现在,原本还担心过结婚老大难的乖“女儿”裙子,竟然也不声不响的跟外面的大猫走到了一切,青梅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心理失衡。
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儿女都长大了,有了自己家庭的那种空巢老人的淡淡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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