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偿我平生不足 萌吧啦 5383 字 2个月前

39.一无所有

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让了?熟知小弟脾气的莫紫馨手上掐着一朵紫藤花轻轻一笑。

秦舒伸手抚平左眼上那根英气勃勃的剑眉,微微垂着眸子一笑,「我无可无不可。」

「那就这么定了。」莫三先前因受了伤一直一步分作三步走,如今干脆俐落地站起来,回房里取出莫宁氏抄写佛经的文房四宝,铺纸研墨,就静等着淩雅峥将方子写下来。

淩雅峥提着笔,回想一番,便将药方慢慢写下。

莫三站在一旁,扯着一串恍若瀑布的紫藤花笑道:「配出了药,我立时给你送去。」待淩雅峥写好了药方,拿起药方轻轻地吹了吹,吹干了墨蹟,端详一番,就折了药方揣入怀中。

秦舒冷眼瞧着莫三举动,想起一事,就对淩雅峥说道:「云儿说,他跟父亲提起了你哥哥,想叫你哥哥做伴读,但父亲那另有人选,是以……」

淩雅峥搁下笔,笑道:「既然国公爷另有人选,那自然以国公爷挑出的人为先。」

秦舒为难地一笑,又对莫三说,「三儿,走,随着我陪云儿说话去——他这会子还发懵呢。」

莫三想了想,应了下来,起身之后,却对淩雅峥说:「替我捎句话给你父亲,叫他尽快将两万两银子给我送来,不然,我年少气盛,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淩雅峥一呆,须臾笑道:「知道了。」

莫三待秦舒站起身来,就随着她向外去。

莫紫馨望着秦舒背影摇了摇头,手指蘸着茶水,就在矮桌上一笔划出一只单脚独立、展翅的白鹤,「万万没想到,三儿竟然肯让你一分。」

「世上的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淩雅峥轻笑着说,心里疑惑淩尤胜怎会欠下莫三银子,见梨梦过来接她,就站了起来,待领着梨梦出来了,瞅着梨梦脸颊上的伤,笑道:「放心,我会赶在你懂得女为悦己者容之前,将你脸上的伤疤去掉。」

梨梦羞赧地一顿脚,催促着淩雅峥快走,才进了院子,就见淩家老少已经收拾好了包袱,淩古氏略带两分得意地对她招了招手。

「峥儿跟我坐一顶轿子。」

淩雅峥应着,握住淩古氏的手,瞅了一眼阴沉着脸的淩咏年,随着淩古氏上了轿子,待进了轿子,就微微撩起帘子向外头看,待轿子出了山门,窗子外迎来一片青翠,瞅了一眼天上飞翔的鸟雀,琢磨着不知家里的白头翁飞走了没有,就丢下帘子,笑着问淩古氏:「祖母可高兴了?」

「几十年了,没那么高兴过。」淩古氏靠着厚厚的绵软褥垫,怡然自得地眯起眼睛。

淩雅峥轻声道:「祖母可不能一高兴,就又给了人空子钻,宁可少一事处处委屈,不可多一事,叫人揪住把柄。」

淩古氏连连点头,「你别只顾着为我操心,回家了,有你受得呢。」

「这是怎么了?」淩雅峥狐疑地问,她试探过了,淩咏年现在对她宽容得很,难道淩咏年要对她「秋后算帐」?

「你祖父,生怕我带坏了你们兄妹,」,淩古氏不以为然地一撇嘴,「要自己个看着你们呢,不说晨昏定省,就连学堂那,他没事也要去守着,就连每月给你父亲的银子,他也要收了去呢。」

淩雅峥笑道:「祖父肯将心思放在家里,这也是好事一桩。」

淩古氏搂着淩雅峥欣慰地笑道:「我果然享了子孙福了,若没有你……」想到昔日心酸,不由地哽咽起来,脱口道:「我这辈子就做错了两件事……」

「两件事?」淩雅峥琢磨着没有个成百上千件,都对不住淩古氏那性子。

淩雅峥无心一句却叫淩古氏登时心慌,含混地说:「我随口胡说呢。」见淩雅峥打了个哈欠,便搂着她轻轻地拍起来。

淩雅峥趴在淩古氏绵软的怀中,不知不觉地打了个瞌睡,待被淩古氏摇晃醒来,一睁眼,轿子就已经到了养闲堂前垂花门外,紧跟着淩古氏出来,就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跟在淩尤坚、淩尤成、淩智吾、淩敏吾、淩妙吾身后的淩韶吾身上,看他瘦削了许多,几日不见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不由地心疼起来。

「父亲、母亲。」淩尤坚、淩尤成、淩钱氏、淩秦氏带着子侄对淩咏年、淩古氏一拜,随即淩尤坚忍不住向穆老姨娘看去。

淩古氏忽地啜泣起来,「尤坚,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

淩尤坚吓了一跳,淩尤成脸色慢慢涨红。

淩咏年用力地咳嗽一声,「别吓着孩子。」

淩古氏抹着泪地说:「要不是我什么不敢管,雅文也不会……」

「母亲。」淩尤坚忙跪在淩古氏跟前,「母亲受累了。」

「你娘才叫受累,是吧?」淩古氏拉过穆老姨娘的手,含泪说。

穆老姨娘耷拉着眼皮子,诚惶诚恐地跪下说:「老夫人,婢妾……」

淩古氏腿一弯,也要冲着穆老姨娘跪下。

虽看不上淩古氏那没事挑拨两下、有事逃之夭夭的性子,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不顾体面,淩尤成、淩秦氏二人赶紧地去搀扶淩古氏,

疑惑地对视一眼,双双琢磨着淩古氏又要折腾出什么么蛾子。

淩咏年无奈地一摇头,明知道淩古氏在做戏,也奈何不得她。

淩尤坚也顾不得穆老姨娘了,忙慌地随着淩尤成将淩古氏搀扶起来,一边自责说:「母亲受累了。」一边随着淩尤成将淩古氏搀扶着送进屋子里去。

淩秦氏虽不喜淩古氏那性子也不能眼睁睁地瞧着淩古氏丢人现眼,不得不关切地跟进去;素来紧跟着穆老姨娘的淩钱氏忙去搀扶起穆老姨娘,听见已经进了院子的淩古氏说「咱们来商议商议雅文的事」,一咬牙,也紧跟着淩尤坚,张开手护着淩古氏进了屋子。

「你回去歇着吧,雅文的事,自有老夫人、夫人们处置。」淩咏年尴尬中难掩惭愧地背过身去对穆老姨娘说。

「老太爷……」这是彻底将她驱逐出家里大事之外?穆老姨娘不甘心地再三望了淩咏年,一等再等,才灰心地转过身去。

「你院子上的匾额,也摘下来吧。」淩咏年思量再三,赌气一般地快速说。

穆老姨娘住着的致远苑匾额,乃是昔年淩咏年醉后见穆老姨娘逆来顺受被淩古氏欺辱时,赌气写下的,大有不能将致远侯府给她,便许她一方小侯府之意。此时,淩咏年不愿再看家中乱相,决心取下匾额,在淩咏年是「拨乱反正」,在穆老姨娘,则是当初随着淩咏年同甘共苦的日子,淩咏年全给忘了。

「老太爷……」穆老姨娘声音里不由地带上两分凄凉。

「回去吧。」淩咏年狠绝地背过身去。

穆老姨娘踉跄着,推开淩雅文的手臂,背影萧索地向后去。

淩咏年终究不忍心回头看了一眼穆老姨娘,喃喃道:「我错了吗?明明是……」明明就是淩古氏贪生怕死将穆氏推到他身边的,为何如今无辜的人成了淩古氏?有罪的,成了他跟穆氏?

淩雅峥紧紧地抿着嘴,对对错错,谁说得清?

「前提错了,就不会有对的答案。所以祖父快刀斩乱麻就好,也不必纠结。」众人沉默时,淩韶吾神色淡漠地瞅着几日前还疼之如骨、爱之如命的淩雅嵘说。

淩雅嵘登时如坠冰窟,赶紧地将头低下,默默盼着淩韶吾男子汉大丈夫,不会跟她计较。

「韶吾?」淩咏年大吃一惊,再不料说出这话的是一贯爱胡闹的淩韶吾。

「祖母有资格将老姨娘送到祖父身边,也有权利,待老姨娘跟祖父同甘共苦之后,将她打发了。所以,祖母不会有错,错的,只能是旁人。」淩韶吾将目光从淩雅嵘身上收回。

淩咏年苦笑着摇了摇头,对淩智吾、淩敏吾、淩妙吾三个年长的孙子说,「送绍儿回麟台阁吧,从明儿个起,我早晚去学堂里考校你们文章,答不上来的,都滚去抄家训。」

「是。」

「都散了吧。」淩咏年背着手后,微驼着背向书房去。

关绍望了一眼跟先前判若两人的淩韶吾,便含笑随着淩智吾三人向后花园去,瞥见钱谦远远地站着,疑心是淩尤胜来催画,眉头忍不住一皱。

「哥哥。」淩雅峥慢慢地走到淩韶吾跟前,见淩韶吾转身,就忙跟上他的脚步。

淩雅嵘跟了两步,被淩韶吾回头狠狠地盯了一眼,僵硬地站在地上不敢再跟。

淩韶吾并不带着淩雅峥去三晖院,也不进寸心馆,顶着日头走到淩家祠堂外,听祠堂内树叶瑟瑟作响、鸟雀喳喳啼叫,一只手撑在祠堂院墙上,瞅着远远站着的邬箫语、梨梦,说道:「邬音生什么都告诉我了。原来,我比自己想的还糊涂。」冷笑一声,眼眶里凝着一层薄薄的泪,笑道:「从今以后,我只有妹妹这一个亲人,妹妹心里还有什么打算,都说给我听吧。」

淩雅峥一怔,忙轻声说道:「瞒住睿吾不告诉他,叫他跟嵘儿反目;叫睿吾跟老姨娘亲近,叫祖母厌憎他;祖母如今很听我的话,大哥不喜欢她,就离着她远一些;二公子怀疑关绍居心叵测,大哥离着关绍远一些。」

「莫三的事呢?」

淩雅峥眼皮子一跳,混帐邬音生竟然连这事也说了,脸上不由地微微泛红,「这事,哥哥别管。」

淩韶吾说道:「你虽比我有主意,但到底年纪还小,听我一句,日后小心一些吧,别像七姐姐那样被人逮住把柄,就算最后嫁了大公子,也一辈子抬不起头。」

「哥哥放心,我自有分寸。明儿个祖父要去学堂里盯着,哥哥快些回去温书吧。」淩雅峥轻笑一声。

淩韶吾点了点头,不见淩雅峥提起弗如庵里头的命案,就也不提起,抬脚就去寻先生胡不归讨教文章。

「五少爷越发地沉稳了。」邬箫语一双眼睛凝在淩韶吾身上移不开,走到淩雅峥身边时,轻轻地一叹。

淩雅峥眼皮子一跳,径直地带着邬箫语、梨梦向丹心院去,进了丹心院,冷不防地望见洪姨娘、单姨娘、胡姨娘、邱姨娘个个一身缟素地木着脸站在廊下,就疑惑地问:「家里死了谁?」

洪姨娘战战兢兢地说:「八小姐,你不知道,老爷叫我们给三贞守孝呢。」

「把这晦气的衣裳换了。」淩雅峥蹙了下眉。

淩尤胜听见动静从房里出来,说道:「又不叫她们将这衣裳传到外头……峥儿,你不是放下了吗?」

「父亲,祖父已经收了你的月钱,你还要叫祖父不许二伯娘给咱们房里添置衣裳不成?——不然,叫九妹妹也披麻戴孝?」

淩尤胜一噎,才知道自己月钱也没了,先是一恼,随即又觉那月钱也没多少银子,挥手对洪姨娘四个说:「去将衣裳换了。」又望向淩雅峥,「峥儿,怎么过来了?」

「银子。」淩雅峥言简意赅地说,随着淩尤胜进屋子里,觑见淩尤胜在明间桌上一本书里抽出银票,接过来后,诧异地说:「就一千两?」

「……这只是其中一点,为父哪里是那等顾念着情谊送人一幅画,还跟人讨价还价的人?」淩尤胜故作镇定地说。

淩雅峥握着银票,推敲着说:「父亲画上一幅画,就能轻易地换来四五万两银子,父亲只给我一千,剩下的几万,打算给谁?」

「这兵荒马乱的,谁会花几万两买一幅画?」淩尤胜故作不在意地轻笑一声。

「可父亲的名声响亮得很,据说满天下人都以收藏父亲一幅画为荣。便是再兵荒马乱,二三万总是有的。」

淩尤胜咳嗽一声,在书案后摆着的大椅上坐下,望着面前的纸墨笔砚,说道:「为父不擅言辞,人家只给一万两……」

「父亲亲自去卖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