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身不由己
「天晚了,干娘早些歇着吧。」淩雅峥功成后,站起身来,跟莫紫馨对视一眼,便转身向外去。
「小姐,办成了?」梨梦跟在屋子里,悄声地问了一声。
淩雅峥点了点头,见梨梦又向脸颊上抓去,伸手握住她的手,回忆再三,也不记得上辈子淩雅嵘说过用这药后脸颊会发痒,便轻声说:「那药别再用了。」冷不丁地想起邬箫语莫名其妙要白矾的事,就又说:「日后防着箫语。」
「她?」梨梦一怔,收回手来,着急地问,「莫非药是假的?」
「……此时是假的,过上两日,就是真的。」淩雅娴轻笑着,招手叫梨梦过来,笑道,「从明儿个起,你见了人,就说脸上的伤疤淡了,药是不是假的,后头就知道了。」
梨梦听话地应着,强忍着不去抓脸,跟着淩雅峥进了隔壁院子,瞅见穆老姨娘还带着淩雅文、茅庐跪在地上,便越过她们三人,跟着淩雅峥进了堂屋里。
「祖母歇着了?」淩雅峥撩开帘子,瞅见里头淩古氏躺在椅子上拿着热帕子敷脸,就对绣幕说,「明儿个,甭管人怎么问,就说老夫人不敢管七小姐的事。」
绣幕忙应着,听着淩古氏的鼾声,就忍不住问:「是老夫人先喊了一嗓子,这事若是有人问起来……」
「咬死了是先听见有人喊有贼才去的。」淩雅峥叮嘱道。
绣幕也不追问,只管点头应着。
淩雅峥又带着梨梦走了出来。
「八小姐,大公子怎么样了?」茅庐跪在地上,心如乱麻,恨不得立时飞到隔壁的隔壁,去瞧一瞧,秦征究竟怎样了。
「腿没了知觉。」淩雅峥言简意赅地说。
淩雅文颤抖了一下。
茅庐登时落下眼泪来,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呜咽一声,哭倒在地上,后悔说:「还不如,还不如就留在送子观音殿里,叫人逮住!」
淩雅峥蹲在淩雅文面前,「是七姐姐有意打着我的幌子,要引舒姐姐过去的?」
穆老姨娘猛地回头,淩雅文咬着牙,嘴里流下一线嫣红血迹,苦笑道:「莫非,这事怪我?」
「七小姐……」茅庐惊骇地睁大眼睛,淩雅文引秦舒过去,是为了摆脱她?
「甭管怪谁,都怪不到我头上。」淩雅峥轻笑一声,站起身来,领着梨梦进了东厢里,先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去里间一望,见是从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淩雅峨已经睡踏实了,便在明间的圆桌边坐下,待淩雅嵘、淩雅娴合力送了一盏茶过来,便两只手捧着热热的茶碗捂手。
「有些事,咱们得弄明白。」淩雅娴先开了口,今晚上那一堆浆糊冷不丁地全糊在秦征头上,她得问一声,免得自己也遭殃。
「嵘儿,你想弄明白吗?」淩雅峥瞅了一眼脸色晦暗的淩雅嵘。
「不必,难得糊涂。」淩雅嵘站起身来,立时去隔间里洗漱。
淩雅娴摩挲着茶盅,瞅着淩雅嵘的背影轻轻地一眨眼睛,随即对着淩雅峥嫣然一笑。
淩雅峥淡淡地应着,见邬箫语端了水过来,就也去洗漱,躺在床上,见淩雅娴紧挨着她躺着,便向里头让了一让。
淩雅娴枕着手臂,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忽地拿着胳膊肘捅了捅淩雅峥,问她:「你说,老七那怎么收场?」
淩雅峥翻了个身,打着哈欠说:「那要瞧,大公子伤势怎样,倘若大公子不能痊癒,七姐姐就是正室嫡妻;倘若大公子不过是看着厉害,那七姐姐,就是侧室。」
淩雅娴嗤笑一声,听着院子里茅庐的啜泣声,啐道:「那小尼姑瞧着比老七还伤心呢。」嘀咕了一声,便翻身睡下。
躺在淩雅峥里头的淩雅嵘眼睛忽地睁开,听着身边绵长的呼吸声,耐心地等了许久,待听见一声「老姨娘」的惊呼声后才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穿上衣裳,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连帘影、潭影也不敢惊动地推门出来,瞧着已经过了四更,外头还有一阵阵的喧哗声,望了一眼灯笼下的庭院,见穆老姨娘、淩雅文、茅庐三个熬不住已经回了西厢,就自己个开了院门蹑手蹑脚地向外去,指望着寻了淩尤胜那主心骨商议下秦征伤着了后头该怎么着,冷不丁地瞅见外面有人走动,忙闪身躲回门内,分辨出那人是袁氏,愣了一愣。
「妈妈,从哪来?」淩雅嵘走出院子,关上门后纳闷地问。
袁氏讪笑着不言语。
淩雅嵘嫌弃地按住嘴角,料到袁氏定是瞅着昨晚上尼姑都被撵到前院去了,就趁着乱四处搜摸些蝇头小利,「妈妈跟着我来吧。」裹着披风,小巧的身影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冲着停屍院方向去。
四更狗盗之时,天色分外地黑,袁氏心慌后忙慌地跟上,因害怕没话找话地说:「小姐,三更时可吓死个人了,亏得认出是关少爷来,不然我手上的砖头,就落在关少爷头上了。」
「三更时?」淩雅嵘疑惑地顿住脚步,「三更时,关大哥不是一直跟在大公子那边吗?」依稀记得淩雅峥问了一声关大哥哪去了,奈何那会子人人都盯着秦征没人理会她。
袁氏笑道:「错不了,就是关少爷,我瞧见尼姑们被带去前殿,就向她们住着的地方去……你猜,我撞上什么了?」
「什么?妈妈快说。」淩雅嵘慌忙地问道。
袁氏拍手笑道:「我瞧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走来,只当是冲着我来的,就寻摸到一块砖头握在手上,谁知来的是关少爷。我就纳闷这关少爷来在这边做什么?就跟着去,谁知瞧见关少爷跟一个人在后门上嘀嘀咕咕起来,认了好久,才认出是青帝庙的主持方丈。」
「对面青帝庙的方丈?」淩雅嵘疑惑地问。
「除了对面的青帝庙,还能是哪边?昨晚上他们青帝庙的大和尚过来帮着把守弗如庵的门户呢。」袁氏俗气地撇嘴说。
淩雅嵘一呆,托着脸颊思忖道:「青帝庙……就算关宰辅声名远播,关大哥跟青帝庙主持早有来往,也不至於,三更半夜,在后门上偷偷相会。」
袁氏捂着胸口藏着的一包搜刮来的碎银子,浑不在意地说:「谁知道呢,叽叽咕咕地说什么太子什么皇上,那太子皇帝还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关宰辅的名声就是响亮,瞧着那老和尚,对关少爷也毕恭毕敬呢。」
毕恭毕敬?淩雅嵘反复思量着,想起先前秦征、马塞鸿等因曾阅世手上有狗皇帝折腾出来的药就疑心狗皇帝有意放关绍、钱谦来雁州府,顺着那名为夜雨百年的药一想,回想起那一日邬箫语躲在房里偷偷摸摸不知做些什么,忽地醍醐灌顶,抓着袁氏的手,笑道:「那药,据说只有狗皇帝才有?」
袁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