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明日储君的腿没了知觉……
枯井中的秦征不解,就算他是万恶不赦的好色无耻之徒,也犯不着一堆人不管男女老少齐齐出动「捉奸」?趴在井底,忍着剧痛,不由地琢磨起为什么会一堆人倾巢而出来抓他。
上面的人也齐齐怔住。
离着井台子最近的净尘料到这辈子完了,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再扶不起来;
离着最远的关绍背着手仰头看着零星点缀着一两点星辰的漆黑天空,暗道莫非是季吴的列祖列宗在保佑他?
紧挨着关绍的淩雅嵘脸色略微有些发白,反反复复在心里将「腿没了知觉」品咂一番,须臾不动声色地走到年纪跟她相近的秦云身边;
一只手搭在秦云肩头的莫三,跟哥哥莫静斋对视了一眼,再看秦云时,眼神里多了一分凝重;
挨着秦舒站着的淩雅峥不自觉地也将眼睛放在庵主净尘身上,琢磨着穆霖家的该不会,也是净尘贼喊捉贼打死的吧;
握着淩雅峥手的淩雅娴前头一直巴望着亲近秦征却不能,此时如释重负,瞅了一眼年纪跟她相差太多的秦云,反倒脚踏实地、正儿八经地考虑起自己的前程。
「莫大哥,快,下井救出我哥哥——将这姑子捆了!」秦舒震惊之后,最先醒过神来。
净尘忙跪在地上喊道:「冤枉!冤枉!贫尼不知来的是大公子!」
「休要狡辩,你一个老尼姑,三更半夜,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石林中做什么?」秦舒冷笑一声,果断地吩咐道:「叫了马塞鸿来,将大公子救出来要紧!程九一呢?立刻回城,请纡国公带着大夫过来;将弗如庵里所有尼姑,全部召到前殿里严加看守。」
「是。」众人纷纷应着。
秦舒发完话,略怔了一怔,两只手按在井台子上,狐疑地望着众人:「你们,都是为了什么来送子观音殿?」除了眼前这些人,就连淩古氏也过去了,这实在是蹊跷。
冷不防被问住,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淩雅嵘也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
「……我们,是听人喊有贼,才过来的。」良久,莫三胡诌了一句。
淩家三姊妹并秦云、关绍等纷纷附和说「就是听有人喊有贼,才赶紧赶来的。」
「就是,不然这黑灯瞎火的,谁没事过来?」
「算了。」秦舒回过头去,又看着井底,面沉如水地看着动弹不得的秦征。
淩雅峥、淩雅嵘、淩雅娴三人退到一块略平整的地上,心思各异地瞧着眼前的乱象。
淩雅嵘轻声问:「姐姐,父亲呢?」
淩雅峥眼睛不眨地说:「定是瞧见祖母过去了,就回停屍院了。」
淩雅娴忽地瞧见井台边滚下一块五十两的银锭子,待要去捡,又怕被人瞧见了窘态,於是两只眼睛巴巴地瞅着那一块银锭子不动弹,良久,望见身量高大的莫静斋腰上捆着绳子被人拉着慢慢放入枯井中,不由地将眼睛放在莫三、关绍身上,思忖着如今服软,淩秦氏会给她找个什么人家?秦云年纪跟她相差太多,够不着了……如此说来,日后也不必巴巴地讨好秦舒了。
「二公子小心,别被人挤着了。」淩雅嵘两只眼睛关切地瞅着秦云不放。
秦云疑惑地回头瞅了眼先前对他并不十分热情的淩雅嵘。
淩雅嵘心里一慌,先前仰望着秦征还能做出崇敬模样,如今瞅着个头矮小的秦云,「居高临下」,两只受过谢莞颜教导的眼睛愣是使不上劲。
淩雅峥两只手握着帕子,听见动静,见马塞鸿带着一群人过来了,躲在暗处,这才想起「回避」二字,正要拉着淩雅娴、淩雅嵘走,忽地听见秦舒喝道「限你两日之内破案,若不是你一直不能破案,放任凶手在弗如庵里来去自如,我哥哥岂会遭此大难?」
马塞鸿应声回道:「小姐放心,马某一定竭心尽力地办案。」
淩雅峥心里略有些忐忑,须臾便平静下来,再看人堆里不见莫三,疑惑地想:这一会子功夫,他哥哥还吊在井里,他向哪去了?瞧着身边淩雅嵘、淩雅娴各有各的心思,就悄无声息地拉着梨梦向后退去,从石林缝隙中钻出来,瞧着此时的弗如庵已经灯火通明,踌躇一番,就拉着梨梦向净尘禅院去。
「小姐——」梨梦心神不宁地喊了一声,细声细气地问:「大公子成了瘫子,二公子是不是就……」
淩雅峥摇了摇头,说道:「看似顺理成章的事,内里就没那么容易。大公子能文能武,早有贤名,雁州上下对他心悦诚服;二公子尚且年幼稚嫩,先前不显山不露水,冷不丁地冒出头来,如何服众?纡国公膝下没个能独当一面的男儿,只怕……」
「只怕什么?」梨梦赶紧地问。
淩雅峥一时也语塞了,亏得她这十年里,还巴巴地等着秦征做太子一统天下,然后她跟天底下其他人一样跟着坐迎盛世太平,既然太子秦征会受伤,那么,纡国公是不是也不一定会做皇帝?
淩雅峥打心里巴不得纡国公做皇帝——毕竟致远侯府此时另投靠他主,有些显得薄情寡义;且将来封侯拜相时,也未必比得上人家的嫡系。
重新活过来足有十年,淩雅峥头回子为这世道担心起来。
正胡思乱想,忽地前面跳出一个人,淩雅峥、梨梦心一跳,忙双双捂住自己的嘴。
「莫三?」瞅着那人影,淩雅峥心跳个不停地问。
莫三从暗影处探出身来,哼笑道:「这算是咱们英雄所见略同?还是小人臭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