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提?淩雅娴哼笑了一声,果然淩雅文将她当做傻子一样玩弄呢。
倏然院子里传来一声「九妹妹,我这就向秦家表姐那去了,明儿个见」,淩雅峥便笑着对淩雅娴说:「三姐姐不快去舒姐姐那?」
淩雅娴拍了拍晒了一日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有意拿捏着腔调说:「等一等再去。」她陪着秦舒练了大半日弓箭,料想秦舒当会打发人来请她过去,如此,也叫住在西厢里头的淩雅文瞧瞧她淩雅娴到底有几分体面。
淩雅峥微微挑眉,手背搭在眼睛上,也懒怠过问,须臾,瞧见淩雅嵘进来,便伸手指向桌上水壶。
淩雅嵘忙倒了一杯清水,迈着碎步走到床边,扶起淩雅峥将茶水送到她嘴边。扶起淩雅峥时,袖子滑落,露出胳膊上的几点红斑。
「……嵘儿胳膊上,是怎么了?」淩雅峥眼皮子一跳。
淩雅嵘忙慌将袖子扯下来遮住手腕,忙说道:「没什么。」
「当真没什么?别是要潜移默化,叫人以为我欺负你才好。」淩雅峥叹了一声。
淩雅嵘一怔。
淩雅文好奇地探过头来,疑惑地问:「八妹妹怎么说这话?」
淩雅峥苦笑着说:「我跟雅嵘相依为命多年,这几日里渐渐觉得力不从心,竟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一般,怎么劝说雅嵘,她也不改。」
淩雅嵘心里一慌,忙说道:「姐姐,怎么平白无故说这话?」
「你住口,若是再无缘无故提起大公子,我便叫祖母罚你!」淩雅峥呵斥了一声,转身拍了拍塞满了绿豆皮的枕头,又靠在枕头上等着瞧淩雅嵘脸色。
「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淩雅嵘心慌地接了一句,眼皮子跳了又跳,疑惑不解淩雅峥从何得知她的心思的?
淩雅娴脸色冷不丁地凝重起来,才有个勾搭上秦征的淩雅文,又跳出来个小小年纪便不想好事的淩雅嵘?「九妹妹,你可不能跟你七姐姐学!」
「三姐姐,我没有……」
「三姐姐,就因为这事我多说了两句,九妹妹这两日都远着我呢。」淩雅峥懊丧地耷拉下眼皮。
「难怪老七方才还说你们姊妹疏远了呢。」淩雅娴噙着冷笑瞅着淩雅嵘。
淩雅嵘脸色涨红,一时间百口莫辩,悻悻地转身向外去。
淩雅娴立时走到床边,坐在床边绣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八妹妹,我瞧着,九妹妹是被三妹妹带坏了。」
「……我也这样说,但口说无凭,跟祖母说了,祖母也不信!我又怕声张开,坏了九妹妹的名声,哎——」淩雅峥长叹一声,手指划过被子上的折枝芍药,思量着与其牢牢地跟淩雅嵘绑在一处,不如弄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事,名正言顺地摆脱她。
淩雅娴心思一转,矮下身来在淩雅峥耳边说:「据我说,九妹妹年纪还小,若是能给她当头棒喝,她也未必不能迷途知返。」
「当头棒喝?」
「……她年纪还小,旁人瞧见她赖在大公子身边,也不做他想,据我说,下会子老七再跟大公子相见时,想法子引着她去,再想法子引着祖母过去,祖母瞧见了,只当她跟着雅文偷偷见大公子,难道还不知道要好生教训她?」淩雅娴丰满的红唇俐落地一张一合,她就不信,拐着弯地抓住淩雅文偷偷跟秦征相会,淩古氏还会不处置她!就算她跟秦征再无可能,就算淩雅文终究要进与国公府,也得叫淩雅文吃过了苦头再进去!
「……这样办,好吗?」淩雅峥冲冲疑疑地问。
淩雅文笑道:「有什么不好?难道要等过两年,雅嵘大了,性子改不得了,你再着急上火?」
「……那就依着三姐姐的话办吧。」淩雅峥忽然打了个喷嚏,惭愧地瞧着淩雅文,拿着帕子抆了下鼻子,便裹着被子躺下,闭着眼听着淩雅娴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又轻声轻气地问「秦小姐还没打发人来请我?」,不由地勾起嘴角,待淩雅娴终於按捺不住自己个去找了秦舒,待要睁开眼,又听见动静,便闭上眼睛。
进来的却是淩雅嵘,淩雅嵘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瞅了一眼床上,便坐在针线筐边,发狠地捏着针线向自己个手臂上紮去,一连紮了两下,见梨梦、邬箫语进来,才忙拿着绣绷子,装作在灯下绣花。
「小姐,该吃药了。」梨梦呼唤一声,捧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走到床边。
淩雅峥这才装作醒转过来,接过药碗呷着药瞅了淩雅嵘一眼,猜度着淩雅嵘紮她自己个的用意,一口口将汤药喝去,待梨梦送上冰糖,便捏了一粒噙在口中咬碎了咽下,漱口之后重新躺下,大抵是药里有助眠的药材,须臾便酣然入睡,一觉醒来时,冷不防地就听见外头邬箫语的哭叫声。
「小姐,袁妈妈抓住箫语,拉扯着她要寻吕三讨个公道!」梨梦慌慌张张地走进来,瞧着淩雅峥醒来,就忙拿了衣裳给她穿上。
淩雅峥蹙着眉头,疑惑不解地问:「箫语怎么得罪她了?」
梨梦慌忙说道:「据说,箫语跟几个老尼姑说,袁妈妈害了妇人病,要讨白矾洗身子,那几个老尼姑口没遮拦,逮住了袁妈妈打趣她,只说袁妈妈有了相好的,袁妈妈急了,揪住箫语,又听说吕三回来了,就要去寻吕三说个清楚明白呢!」
去寻吕三?淩雅峥蓦然失笑,莫非,袁氏还惦记着吕三不成?下了床,换了一身红衣蓝裙,洗漱着,便问:「祖母呢?其他人呢?」
「都去后殿里念经去了——不然,袁妈妈敢这样闹?」梨梦说着,也不由地笑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谁叫邬箫语口没遮拦呢。
「……箫语要白矾做什么?」淩雅峥忽地问,她们姑娘家,能想到的用法,也就是染指甲罢了,邬箫语冷不丁地要白矾做什么?
「兴许是她存心要埋汰袁妈妈呢。」梨梦忙走去撩开帘子,叫小丫鬟将一碗米粥、两碟酱菜送进来。
淩雅峥没什胃口寥寥吃了两口,便随着梨梦出来,瞧见了日头,不由地恍惚起来,「我睡了多久?」
梨梦笑道:「小姐打着呼噜睡到了现在,中午时要叫醒小姐,老夫人拦着不许,说是前儿个没睡踏实、昨儿个又下了水,叫小姐多睡一会子。」
淩雅峥揉了揉昏昏沉沉不住发胀的太阳穴,就随着梨梦快步向停屍院那边去寻袁氏、邬箫语,走过去隔着老远,就瞧见几个干粗活的小尼姑笑嘻嘻地瞧热闹,再过去,就望见停屍院外淩尤胜气恼地骂说:「胡搅蛮缠的婆子,来这边瞎嚷嚷什么?」,再瞧,又见袁氏寻不到吕三就拉扯着吕兰城的领口不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大哥,长兄为父,你是她大哥,这事你可不能不管!我这清清白白的人,不能为了她两句话坏了名声!」
吕兰城被纠缠得火气上来,伸手用力地去推袁氏,先骂一声,「谁是那野种的大哥!」又攥着拳头指着邬箫语,沉声问:「你到底败坏了袁婶子的名声没有?」
邬箫语被吓得面无血色,瞅见淩雅峥过来,立时躲到淩雅峥背后,噤若寒蝉地不住发颤,好半天,抽噎地望着淩雅峥,「小、小姐,我没败坏过袁妈妈名声……」
「莫非人家出家人还打诳语不成?」袁氏冷笑一声,想着邬箫语兄妹两个一穷二白,就一心赖着邬箫语继父吕三,不见吕三,就打定主意缠住吕兰城闹到吕三现身为止,见吕兰城要走,硬是拦着他不放。
邬箫语吓得一哆嗦,脱口道:「我没败坏她名声……就是跟几个师太讨要了一点白矾……」
「那你要白矾做什么?」淩雅峥忍不住一手抱着臂膀,一手又去揉太阳穴。
「我、我……我染指甲用……」邬箫语口不择言地说道。
袁氏哇地一声嚎啕起来,抓住吕兰城的衣襟,叫道:「她要染指甲,为什么不正经说?拿着我做由头,叫人以为我拿了白矾洗身子,叫人以为我养了野汉子得了脏病……我寡妇一个,名声不能叫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毁了!」
白矾还能洗身子?淩雅峥嘴角一动,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只是,因白矾想到妇人病继而想到养了野汉子,这弗如庵里的老尼姑,实在不容小觑。
「那你要怎样?」淩尤胜在心里掐算着离着二更还有多少时辰,不耐烦地发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