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偿我平生不足 萌吧啦 4405 字 2个月前

25.越来越浑

「小姐,这不是去送子观音殿的路。」听见一声老鸹叫,邬箫语哆嗦了一下,闻着前面纸张燃烧后的干燥焦味,心里打起鼓来。

「哼。」淩雅峥哼笑一声,秦舒会去送子观音殿?实在是天方夜谭,看来,是有人收买了弗如庵里的小尼姑,是谁呢?

「小姐?」邬箫语着急地喊了一声,被梨梦拉住后,偷偷地撇嘴。

淩雅峥瞥她一眼,眼前晃过今儿个一直盯梢的粉色身影,且据今日见闻,淩尤胜前来责问她怂恿淩古氏对谢莞颜用刑的事就是穆老姨娘设计出来的,「梨梦,找个小尼姑,叫她跟七小姐说,三小姐在送子观音殿里等着她呢。」

「三小姐?」梨梦稍稍诧异了一下,原来淩雅娴跟淩雅文十分要好?忙慌答应着就去了。

淩雅峥依旧带着邬箫语向停放着谢莞颜的小院去。

「小姐,那不干净。」邬箫语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离着那院子越近,心跳得越是厉害。

「走吧,姓谢的一辈子,最干净的就是这会子了。」淩雅峥直直地走进那偏僻的院落,隔着老远就听见淩尤胜的啜泣声,待进去了,便见简陋寒酸的屋子里淩尤胜满脸泪痕地坐在火盆边。

淩尤胜瞅见淩雅峥,抬起头来,叹道:「嵘儿没露过面,峥儿是来给她上香的吗?」

「不是。」淩雅峥说着,蹲在火盆边,扯了一把黄纸丢进火盆中,「那药方……是不是给母亲吃的?」

淩尤胜吓了一跳,搁在火盆边的手一时来不及拿开,烫出一串水泡,睁大眼睛说道:「谁跟你说的?不过是瞧着你母亲没了,木已成舟,才将嵘儿换来的。」说完,狠狠地盯了畏首畏尾的邬箫语一眼。

「没人这样说,但人人都是这样暗示我的。」

「这人人是谁?」淩尤胜睁大眼睛。

淩雅峥苦笑道:「没了母亲,只剩下父亲了——父亲千万别像其他人说得那样才好。」

「其他人是谁?马塞鸿?程九一?」淩尤胜想起今儿个跟马塞鸿讨要药方不成,眼皮子乱跳起来。

「……人家说,那方子剂量古怪,兴许去城里药铺打听打听,就打听出来了。」淩雅峥讳莫如深地抬头,见淩尤胜做贼心虚,越发要吓唬吓唬他,「当真不是母亲?」

「……不是。」淩尤胜生恐淩雅峥问出究竟是写给谁的,屏气地看她。

「是也好,不是也罢。父亲千万保重,别叫人当真查出来,不然,我们兄妹四个全完了。」淩雅峥恳切地望着淩尤胜,抓起一把黄纸撒在火盆中。

盆中的火忽然窜了起来,淩尤胜忙向后退去,闻到些许焦糊味,就向自己眉毛上摸去,听见纷至遝来的脚步声,忙转头去看,觑见马塞鸿带着人又抬了一人进来,疑惑地问:「这是谁?」

「跌下山崖的小尼姑。」马塞鸿指点着人将那奄奄一息的小尼姑停在谢莞颜身边。

淩尤胜腾地站起身来,怒道:「不可,这是莞颜的灵堂,岂能叫个小尼姑抢了她的香火?」

马塞鸿不耐烦地说道:「淩三老爷再纠缠不清,马某就要怀疑,是淩三老爷贼喊捉贼了。」

淩尤胜气息一滞,又虚张声势地问:「程九一呢?」

「已经问明白,程大人没有嫌疑,如今程大人也留在庵里保护两位公子呢。」马塞鸿指点人将小尼姑放下,觑见两粒碎银子从小尼姑身上落下滚在地上,伸手捡了起来,掂了掂,足有二两重,笑道:「这佛门清净地,怕也不干净。」

淩雅峥给那小尼姑上了香,随后请教道:「不知秦家两位公子为何留下?」

马塞鸿深深地看了淩尤胜一眼,「为那药方。」

淩尤胜倒抽了一口气,双眼涨红地盯着马塞鸿,这不知死活的,还不肯善罢甘休了?

「找到弄死三贞的腰带了。」忽然一个官差进来通禀。

「腰带?」马塞鸿走到谢莞颜身边,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向她脖颈上赤棱棱的印子看去,那一节一节一棱一棱的,不像是腰带。有人故布疑云?「走,去瞧瞧!」

「……走。」淩尤胜巴望着自己抢先抓了凶手抢先将他灭口,忙拖着腿追过去。

淩雅峥疑惑地琢磨着谁在替淩韶吾遮掩,就也紧跟着过去;邬箫语怯怯地不敢看灵堂,忙跟上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三老爷这样奔波,怕这腿脚好不得了。」马塞鸿脚下不停,瞅着跛脚疾走的淩尤胜调笑了一声。

淩尤胜怅惘地说:「莞颜没了,我的心跟着死了,还在乎这副身躯?」待见一道朱门近在眼前,忙推开前面马塞鸿先一步挤进去。

无耻之极,淩雅峥瞅了淩尤胜一眼,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嗅着空中燃烧的香油味,向前望去,望见少年老成的秦征穿着一身黑衫背着手对着一根柱子站着,心里连说万幸时,又不由地狐疑秦征一个男儿无端端来松子观音跟前,再三琢磨,猜着是为女人来的。

马塞鸿也吃了一惊,扬声问:「大公子一人在此?」

淩尤胜也忙向那柱子后看去,觑见在殿内香烛光芒中,一截裙带从柱子后飘了出来。

私会佳人?已经在心里将秦征看成自家女婿的淩尤胜眼皮子一跳,试探地问:「是莫家姑娘吗?」

朱红柱子后的裙带一颤,随即淩雅文满脸涨红地站了出来,噙着泪向还穿着官袍的马塞鸿望去。

「雅文?」淩尤胜惊诧地轻呼,不是要跟马家定亲吗?

「七小姐?」马塞鸿一怔,心下恼恨起来,淩咏年究竟想将个什么样的孙女塞进他们马家?

「马家哥哥……」淩雅文颤声地喊。

「还是先找那根腰带吧。」淩雅峥提醒说。

「腰带在哪?」马塞鸿咬牙切齿地盯着淩雅文,听见一声「腰带在后殿」,挥手道:「看住送子观音殿,未免人多手杂,不许人随意进出。」

「是。」

马塞鸿将目光从淩雅文身上移开,抬脚向后殿去;淩尤胜一踅,又抢在马塞鸿并一队官差前头进了后殿。

望着一堆二十余人背影,秦征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淩雅文手脚瘫软地靠在柱子上,微微张着嘴用力呼吸,六神无主之下就要向外去。

「七小姐稍后,马大人吩咐,不许人随意进出。」一个官差站在台阶下出手阻拦。

淩雅文眼睛一眨,眼泪滑落下来,勉强地笑道:「时辰不早了,若不回去,怕祖母、老姨奶奶会挂心。」

「……七姐姐一个人来的?可带了什么人没有?」淩雅峥听着后殿上嘈杂的动静,目光向前殿内梭巡,瞥见佛像宝座下金黄桌布上的垂缨轻轻地颤,便了然地一笑。

淩雅文满心里想着如何向马塞鸿解释清楚,吞吞吐吐地说:「本跟人结伴过来,谁知,半路上走散了……」

淩雅峥不由地打断她的话,「七姐姐仔细想一想,当真没带人来?」

淩雅文愣住,不解淩雅峥为何追问这事。

秦征听着踏踏的脚步声,眼瞧着就有人要去搜查前殿,背着手眯着眼望着淩雅文,「七小姐忘了,你是带着个尼姑过来的。」

尼姑?淩雅文一头雾水地僵硬地站着,她过来时,殿内不是只有秦征一个吗?

「七小姐,你跟大公子说完话了?」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殿内忽然走出来一个虽光着头,但容貌俏丽的小尼姑,且兴许是被弗如庵的佛香薰陶,这小尼姑身上另有一番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茅庐见过八小姐。」年方二八的小尼姑茅庐笑盈盈地看着淩雅峥。

淩雅峥上前两步,伸手将她头顶蛛丝摘下,果然方才茅庐是躲在宝座前的供桌下的——这么快就遇上秦大公子的后院能人,真是荣幸。

淩雅文后背紧紧地抵着柱子,震惊之下,忙去看秦征……虽年少却仰通天文、俯知地理、中晓人文的秦大公子,看似不近女色的日后的储君,竟然做出私会小尼姑这样的荒唐事……

「你有异议?」秦征背着手,不由地高看了淩雅峥一眼,瞥见茅庐从殿里出来未惊动旁人,轻描淡写地对淩雅峥说:「多谢。」

淩雅峥含笑道:「公子太客气了。」

淩雅文震惊之后,竭力冷静下来,满心盘算着跟穆老姨娘商议后再想法子,嗫嚅道:「雅文没有异议。」待见那小尼姑前来搀扶她,虽恨不得用力将她推开,也尽力从容地由着她,听见急促的衣衫悉索声传来,忙去寻找马塞鸿的身影,望见马塞鸿带着淩尤胜等过来,忙遮遮掩掩地去看马塞鸿脸色。

「可找到了什么证据?」秦征问。

马塞鸿挑着一根染血的腰带过来,笑道:「凶手没找到,但帮凶似乎有眉目了。」

「哦?」秦征淡淡地看着腰带,「别吓到女儿家,可否先请两位淩小姐回去。」

「可以。」马塞鸿挑着腰带嗅了一嗅,又将腰带挑到秦征面前。

「香油?」秦征闻了一下,一蹙眉,「庵主呢?将庵堂里掌管香油的、每日往油灯里添香油的,统统叫来。」眼睛一瞥,催促淩雅文速速带着茅庐出去。

马塞鸿说道:「就依着大公子的话办。」

「马家哥哥……」淩雅文急着辩解。

马塞鸿瞅着被个小尼姑搀扶尚且站不稳当的淩雅文,嗤笑一声,「七小姐,本官还要去查案,不奉陪了。」将挑在刀鞘上的腰带交给小厮,一拱手,便请秦征随他一同去问话。

淩雅峥觑了一眼淩尤胜,便随着被茅庐挟持着的淩雅文一同向外去,走出一截路,待听不见送子观音殿里的动静,茅庐撒开搀扶淩雅文的手,深深地又对淩雅峥一拜,「多谢八小姐相助。」

「日后倘若我有事,还请你也拔刀相助才是。」淩雅峥说道。

「一定。」茅庐依着俗礼行了个万福,便脚步匆匆地先跑进黑暗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