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母女情深

翠竹沙沙声中，晴柔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娥眉微颦，西子捧心地捂着胸口说：「前面已经开始打了，九小姐年纪小，万一吓着她呢。」

「是叫九小姐吓一下要紧，还是老爷性命、夫人安危要紧？——不然，就是说，你虚张声势，老爷、夫人实际上没什么要紧？」念慈高高吊起的眼尾嘲讽地望向晴柔。

「哎！」淩韶吾又重重地一跺脚，想起母亲生前信赖的薄氏、侯氏每常说，若是淩尤胜没娶谢莞颜娶了旁人，进来个黑心烂肺的，还不知怎么折腾淩雅峥、淩雅嵘呢。於是果断地抬脚向芳草轩走。

「少爷。」晴柔提着裙子站起来，慌忙去追。

念慈快走两步抓住晴柔的臂膀，皮笑肉不笑地问：「晴柔姐姐，到底老爷、夫人惹上了什么事？」

晴柔不忿地将念慈推开，这小蹄子，等她将来进了寸心馆再收拾她！一理裙裾，口中喊着少爷，便忙向淩韶吾追去，追得腿脚发软，远远地瞅见芳草轩外，淩韶吾、淩雅峥兄妹两个相对站着，便放慢了脚步，疑惑地四处张望寻找前来求淩雅峥去前头求情的雨柔身影。

「咳咳，」淩雅峥拿着帕子捂住嘴，手上扶着梨梦，露出来的半张脸上，镶嵌着一双因咳嗽湿漉漉的眼睛，「快，快带上小妹妹，给父亲、母亲求情去——擒贼先擒王、解铃还须系铃人，祖父才是一家之主，外祖父才是系铃人，该领着小妹妹去前院向外祖父、祖父求情去。」

「大妹妹，你病成了这样……」一边是父亲、继母，一边是病重的大妹，淩韶吾左右为难，忽然骂道：「都怪你昨儿个跳进溪水里头，看吧，病成这样！」

「咳咳，别说了，快带着九妹妹走吧。」淩雅峥脚步虚浮，走了两步，便依靠在了梨梦怀中。

梨梦小心翼翼地搂着淩雅峥，蹙眉为难地说：「少爷，八小姐病成这样，您带着九小姐去吧。」

淩韶吾见淩雅峥几乎昏厥，一咬牙，走进芳草轩中，望见十岁的淩雅嵘梳着双童髻、发髻间垂下两道金丝缎带，模样煞是可爱，就拉住淩雅嵘的手，「走，给父亲、母亲求情去。」

淩雅嵘满面担忧，却情不自禁地四处张望：「侯妈妈……」

「侯妈妈看在薄妈妈面上，去隔壁探望生病的邬箫语去了。」十岁的云舒心乱如麻地说。

「薄妈妈……」淩雅嵘心里直犯嘀咕，娘亲、爹爹究竟惹上什么事了？娘亲一直叮嘱说不许她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头，这究竟算不算是乱七八糟的事？

「薄妈妈回家坐小月子去了。」云舒又回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脚尖已经转向院外，就等着苗头不对去跟侯氏说话。

淩雅峥靠着梨梦慢慢地走了进来，瞧见淩雅峥小小的脸为难地皱成一团，心里明白，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下的种了。

「咳咳……嵘儿，快跟着哥哥去吧……冲了，万一母亲被休了，咱们怎么办？」淩雅峥不住咳嗽。

休了！淩雅嵘一震，「什么事这样厉害？」

「听说，前面已经打得皮开肉绽了。」梨梦不轻不重地添了一句。

淩韶吾一听，抓了淩雅嵘小手就向前面奔去；淩雅嵘决心去瞧瞧淩尤胜、谢莞颜两个能闹出什么事，也跟着跑。

「哎，少爷——」芳草轩外，晴柔瞅见淩韶吾拉着淩雅嵘跑出来，赶紧追上。

「晴柔姐姐，你怎么不去喊十少爷给老爷、夫人求情去？」念慈紧紧地抓住晴柔的臂膀，「不如，我去喊十少爷？」手一松，就向谢莞颜住着的丹心院跑去。

「哎，你这……」晴柔为难地来回望了一眼，权衡一番，终究选了去追念慈。

「这三个字，写的真好。」淩雅峥扶着梨梦仰头去看芳草轩匾额上谢莞颜写下的字，手上握着帕子，瞅见云舒慌里慌张地去寻侯氏，轻轻地嗤笑一声。口说无凭，她一定要叫淩韶吾，自己个睁大眼睛瞧一瞧，淩尤胜、谢莞颜、侯氏、晴柔这些人，究竟是些什么货色。

梨梦低着头微微一笑，向三晖院一撇嘴，「侯妈妈出来了。」

淩雅峥侧头去瞧，只见不过三十出头的侯氏丰腴肥美的身子焦急地向前追赶淩韶吾，善恶到头终有报，等着瞧吧！

凉飕飕的晨风带着露水吹拂大地，侯氏心急地甩开步子追赶淩韶吾，恰撞见墙角下雨柔不住地拿着帕子抆拭裙摆，就站住了骂道：「一大早的，你在这抆什么裙子？」

「一个不长眼的老婆子将花肥撒在我裙子上了。」雨柔懊丧地拿着帕子抆裙子，「这是今春才做下的！」那老婆子倒是闪得俐落，等她把她揪出来，看她怎样求爷爷告奶奶！

「这会子了，你还在乎这个？五少爷拉着九小姐去求情了！」侯氏一跺脚，浑身的艳肉一颤，叫人心痒。

「什么？这一会会功夫！」雨柔再顾不得裙子，慌忙跟着侯氏去追，二人路上瞧不见淩韶吾、淩雅嵘身影，忙向淩古氏的养闲堂跑去。

在后门上撞上宋止庵的儿媳妇宋勇家的，侯氏赶紧地问：「五少爷、九小姐进去了？」

「哪呢，五少爷拉着九小姐向前院去了。」宋勇家的抱住臂膀，瞅了一眼跑得两颊绯红的雨柔，嘲讽地呶了呶嘴，「哎，雨柔，你知道你家夫人半夜里偷溜到前院书房吃酒不？」

雨柔讪讪地一笑，拉扯了一下侯氏的衣衫。

侯氏对着宋勇家的一笑，领着雨柔顺着巷子，就要闯过角门。

「哎，女子不可窥探二门，快回去。为三夫人闹出来的事，门上的小厮、看门的管事，都要换了一片呢。」门上看门的小厮伸出手阻拦。

侯氏眼皮子乱跳，谢莞颜那样聪慧，能闹出什么事？堆笑说：「九小姐年纪小，我是她奶娘，她离不得我……小哥容容情吧——不然，回头吓着了九小姐，谁把她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