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他进了营帐之后,他忽然一把将她按到帐篷的墙上,狠狠一吻啃了下去,夹杂着狂风暴雨般的怒气。
澹台凰顿感莫名其妙,想推开他,却没成功,最终在他的攻势下渐渐软了下来。
直到这会儿,他方才罢手,狭长魅眸死死盯着她,如玉长指轻轻描过她微微红肿的朱唇,咬牙切齿的警告道︰「太子妃,你给爷记好了!再敢招蜂引蝶,爷咬死你!」
「……」咬死她?他是狗吗?咬死她!?
看着她古怪的眼神,太子爷终于明白自己在急怒攻心之下,说错了话,导致严重失言。心下微微尴尬,以至于面色也有点燻红,咳嗽了一声,又补充道︰「你知道爷的脾气!」
对这个间接性疑妻综合症患者,而时而不时幼稚病发的「儿童」,澹台凰表示十分无力!近距离瞅了几眼他潋灩如画的面容,她一把将他扯过来,很霸道的回了他一吻!
——「再敢怀疑我,我也咬死你这混蛋!」
竟生生的像是一场战争,彼此都很生气!他生气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边的优秀男人,她生气他竟然为这么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发怒,她的心思,那会儿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战争落幕,两人呼吸都絮乱了些,可再互相看着,眼中便只剩下了笑意。很多话,不必说的那么清楚,彼此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最后,澹台凰一把将他推开,大步走到床边,落坐︰「好了,别闹了!刚刚追那个人没追到?」
「他一箭射出之后便走了,轻功与爷相若,他不想让爷追到,那么即便追到明日,也还是一场持久之战!」既然追下去没什么结果,他便回来了!
澹台凰沉默了片刻,犹豫了好一会儿,一副支支吾吾,想说又不好说的模样,就那般沉吟这看着他。
看她这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想问什么就问吧!」
「是百里瑾宸对不对?」这一句话问出来,她也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极快,几乎是要从胸口跳出来!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是百里瑾宸,那个人不仅仅帮过他们,而且还教过她武功,算是半个师父!可是,那边绝佳的武功,加上能让君惊澜如此生气也没有戳穿,基本上天下都只剩下四个人!
百里惊鸿,那是他的干爹,应当不可能。冷子寒是他的师父,也当不会。而半城魁,说了欠了自己一条命没还之前不会杀她,今日就不会对她动手。那就只剩下……百里瑾宸!
尤其,她脑中忽然十分突兀的想起那天他在草丛那边说的那一番话。「我有时候,真的希望自己是个极有同情心的人。」
还有几次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似乎是巧合,却总给她一点故意的感觉。包括那一次在望天崖取灵芝草,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最后却有人炸山!而百里瑾宸也是知情者之一!
所有的事情这般一想,她越来越觉得可疑!
她这般一问,他当即沉默了下来,心下也有些絮乱而烦闷。看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是必须要求得一个答案,他终而看似极轻,实则极为沉重的点了点头︰「是他!」
这话一出,他轻轻的舒出了一口气,也像是一个在心中埋藏的多年的秘密,终于吐露,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原来,有些重担,吐露出来,多一个人分担,就会轻松这么多,只是说出来了,她的心中,应当没有这么轻松了。
果然是这样!
心中的猜测被验证,看着他几乎是颓然的模样,她又疑惑的开口︰「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上次君惊澜后背伤了,他将药拿出来,几乎是毫不心疼的用了,若真的是他,他何须如此?
「他与爷一样,都不想让干娘知道,也并不想捅破彼此这层窗户!」他说着,坐到了她身边,那张美过万里山河的容颜上,没有了一贯慵懒的笑意,只有淡淡的疲累。
于是,澹台凰便想起那一日,似乎也是百里如烟说了有那个药之后,百里瑾宸才拿出来的,若是百里如烟当时不在……她忽然感觉一阵后怕。
旋而,又听得君惊澜低声开口︰「而且,他自己也很矛盾!」
所以,他才一直没有跟他撕破脸,只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便不会对她做什么。自己状若无事的找他帮忙,他也不会拒绝。甚至还会帮她练功,因为他自己心中也极为矛盾,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澹台凰皱眉看向他,她觉得真的是有点离谱︰「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这一问,他徒然伸手,一把将她揽过来,一如往昔一般霸道。铁臂将她紧紧圈着,精致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微微咬唇,吐出了一句话︰「因为爷抢了他一样东西!」
这话一出,澹台凰募然觉得自己脖颈处一凉,像是什么滴了上去。她心中一慌,才知他是落泪了。
她曾见过他失落的模样,却没有见过他脆弱至此。心中一疼,回抱住他,却没有提及他的泪,他抱着她,就是不想让她看见,所以她不会去提,只紧紧抱着他,无声安慰,又轻声问︰「什么东西?」
「娘亲!」
澹台凰心口一滞,一种疼痛至骨髓的感觉,慢慢弥上了心尖。终而咬牙抱着他,泪水也禁不住自面上滑落,只一个劲的重复一句话︰「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需要他多说,她便已经明白。他是从小就无父无母的孩子,最是没有的东西,便最想奢求。南宫锦给了他母爱,那样的温暖到了跟前,便会忍不住想伸手去抓,但是他心中一直清楚,那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抢来的东西原本是属于别人的!
「是爷的错,爷欠了他!」从小,干娘对他便是最好,好的几乎是忽视了自己的儿子,而如烟或者因为是女孩子,才得到了她多一分的纵容,而原本该是瑾宸的东西,却全部被他抢走了。这如何不是他的错?
「你不知道,干娘真的很偏心,六岁的时候,我们在上林苑打猎,我和他一起摔了,干娘便只顾着我,丝毫没注意他。十四年前,干娘养的狼和狐狸生下了小星星,干娘便抱来送给我防身,而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足足守了那白狐几个月,才等到小星星出生,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干娘送到了我这里……」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爷便也知道自己欠了他。所以有一日,爷看着他捧着一盆药草,皱眉看了很久,爷觉着他该是有兴趣,于是在干娘要将神医门的医术传给爷的时候,对干娘说爷对医术没有兴趣,让她传给瑾宸,因为神医门历代只能传一个人!只是有些孽债,是还不完的!五王之乱之时,生死一线,爷方才明白,那些不属于我的温暖,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贪恋的,我注定是要走一条洒满血腥杀伐的道路,所以那些阳光温暖,都不属于我!故而,那一战,回来之后,爷便很少跟干娘见面了!」
但,瑾宸还是恨着他的。尽管他已经很努力的淡出干娘的视线,以至于这几年每次干娘看见他,都会骂上一句没良心的臭小子,这么久都不去看她。但,终究因为他当初的自私贪求,没有早一点离开,才导致他和瑾宸走到这一步!
这下,澹台凰已然是无言,只是抱着他无声落泪。此刻,对百里瑾宸,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同情多一些,还是责怪多一些。
「他恨我!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却对别人的孩子嘘寒问暖,反而将自己弃之不顾。你说,他怎么能不恨我?」他的语气第一次这般颓然,若说他这一生欠了谁,便也独独只有百里瑾宸一人!
澹台凰听着,也只一直重复着一句话︰「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她明白他的感受,就像是饥饿到极点的人看见了食物,那般渴求而舍不得放手。他心中何尝想去抢夺别人的东西,只是到了眼前,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或者也不仅仅是这些的,瑾宸的性子我明白,他心中也许还有其他心结,也许还有什么误会。否则也不会如此决然!」只是,他没有勇气去问!每次站在瑾宸的面前,他便觉得自己欠了他很多,甚至是抬不起头来还要强作淡然,到这一步,他有什么脸面去问对方为何会这般决然?
听他说到这里,澹台凰才终于明白他一直纵容百里瑾宸屡屡对他下手的原因,恐怕这一次这箭羽不是对着自己来的。他也决计不肯说,因为对百里瑾宸,他心中有愧!
最后,他低声开口︰「不要告诉干娘!」
「嗯!」澹台凰点头,又是禁不住落泪。南宫锦若是知道因为自己无意识之下的偏心,会让两个儿子反目成仇,也一定会自责至极!「那你知不知道,你干娘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这一问,他稍稍顿了一下,才轻声开口︰「听说是她欠了我父皇的,具体欠了什么,爷并不知!」这般一说,他语气也低落了几分。
澹台凰心中又是一疼,他其实不仅仅知道他贪求的那份母爱,是不属于自己的,他还知道南宫锦给他的母爱,也并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多年前欠了他父皇的。却还是放纵自己去求了,这个在世人眼中天神一般的男人,其实真正渴望的不过是家的温暖,可是他没有!因为没有,所以就抢了别人的!
后来,她说︰「君惊澜,我们会有孩子的,那时候,那就是属于我们的家,是我们的家,不是别人的!」
他终于笑了笑,说︰「好!那你得给爷生一窝!」
「你以为老娘是母猪?!」澹台凰暴怒,一把将他推开。旋而,伸出手心疼的拂过他微红的眼眶,轻声问他,「那百里瑾宸,你打算什么办?」
他抓住她的手,沉寂了片刻,眸色微定,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有机会,找他谈谈,若是有误会,是该化解的!」
纵然有再多的没有脸面去面对,也必须面对!否则最终,最受伤的人会是干娘。而凰儿也会被自己连累……
……
草原之上,皎皎月色之下,清冷孤傲之人手持长弓,站在月光之下,仰头而观。
无站在他身后开口︰「主上,君惊澜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这次都出来追您了!您……」
「他要追便追吧,还是你觉得,我会怕他?」淡淡应了一声,不甚在意。
无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可是主上,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要是夫人知道了……而且君惊澜知道一直都是您在幕后做这些事情,却没有戳破,或许他对您并无敌意!」
「没有敌意?」那人冷冷哼了一声,募然回过头,那双月色般醉人的眸比十丈飞雪还要冰寒,看着无,淡淡道,「母亲对他偏爱便罢了,他既然占了别人的东西,便该心怀感激。可……十几年前,他明明看见我盯着那药草看了许久,眉头也皱着,便该知道我是对那药草过敏。却去对母亲说让我学医,你以为这是没有敌意?」
是了,全天下人都以为他惜药如命,爱药成痴,就连母亲也这样认为。却无几个人知道,他对药草过敏,在他学医之初,任何一种药粉,都几乎能让他呼吸困难,几近窒息。可最终,却因为母亲那句话,他咬牙将一切都咽了下去!
「瑾宸,你是极聪明的孩子,这医术娘相信你一定能学好的,等你学成了,以后也可以帮帮你惊澜哥哥!」
这话,像是魔咒一般,从脑中响起,他轻轻一扬手,长弓在空中化成灰烬。眸中的恨意也终于隐下,淡淡转身,看着那轮明月,轻轻道了一句︰「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