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淡淡言道“我名晁焕。你们尽管把这留语送了出去,若有玄尊怪责,让他们来找我就是。”
青阳上洲,灵关之内。
面向幽原那一侧的出口处,万明道人站在新造的观台之上,看着外面的冰原,最近他感觉到功行隐隐到了一个极限,这个极限非是到了尽头,而是再往下去,就会生出另一种更为上层的变化。
然而在这等时候,他却是无惊无喜,心神之中一片安宁泰然,并且还有闲心与一名名唤左阳的同道闲聊。
“左道友,你是青阳上洲之人么”
左道人道“正是,青阳上洲方建之时,我祖父母就是第一批青阳上洲子民了。”
万明道人点头道“你家中是做什么的”
左道人道“晚辈祖父是一个篾匠,待外人和善,待自家人却是特别严厉,晚辈记忆最深的就是小时候拿着篾条四处疯耍,追猫逐狗,而后被阿父顺手拿去抽打一顿,阿母常说我自作孽,不可活。”
万明道人失笑道“令堂倒是一个风趣之人。”
左道人也是笑了起来,叹气道“只是数十载前浊潮到来后,左邻右舍死伤了许多,我家尚算幸运,只是自那之后,祖父脸上笑容便少了,但对家人却是一改以往的脾气,变得和善了许多。”
万明道人点点头,道“令尊是做何营生的”
左道人道“篾匠我左家的手艺祖传,不过祖父却是把阿父送入了学府,家父如今在勺州为官。我自七岁之后就跟着祖父,后来检验资质之后,有幸考入了玄府,修道如今,不知不觉也有三十余年了。”
万明道人道“也是不易。”
左道人道“这却比以往好多了,家父曾言,他以前一直以为,似他这等篾匠之子,却能不靠攀附,不靠出身,成为一州之州守,本以为此是天夏最大之治功,后来家父登位之后,才是明白天夏最大治功,非只在于此,而是上下井然有序,并能一路引道前行。
似祖父这一辈,以往之所想,乃是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人皆可得食,有个安稳日子便好,而现在大多则是在想着抱拥深宅大院,驰车飞舟,而再过数十载,想必又是一番变化。
只晚辈有时在想,人欲无尽,若是道不足人欲时,又当如何
万明道人道“道友以为,道有尽否头”
左道人老实道“晚辈不知。”
万明道人道“我以为,道无尽头,只看是否有人愿意去走,而我辈,正是引道开道之人。
我修道之中有一辨题,问修道究竟是为人还是为己,在我看来,实则都是为己,只是过去之为己,乃是成道而独出世外,而如今之为己,乃是道成之后,却转顾回首,执手共行,勿惧人欲,人欲无尽,则大道无穷”
而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只感觉自身身躯之中似有一股无限生机透出,郁郁勃发,他知道,时候快是到了。
左道人则是细细品味了下他的话语,也是心有所悟,转过身来,对着他正容一揖,道“多谢前辈指教。”
万明道人微笑道“此话不算指教,是告于你,亦是告于我自身。”他转头看向远方大地,望着那里一抹落日余晖,道“左道友,你且先回去吧,这处有我就好。”
左道人想了想,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看顾的,道一声好,便就退下去了。
万明道人缓缓抬头,看向天穹,看着天边落日渐渐沉降下去,他身上气息渐渐涌动起来。而随着那最后一抹光亮落下,他身上绽放出了一道金灿灿的光华,并且越来越是明亮。
修道人光是功行足够,尚不足以去到上境,因为还需有上层之力可得攀附,这也即是所谓“登天之梯”。
玄修之法,此前若是不得张御开辟,那却无有前路,而现如今,后人不但可沿他所辟之道前行,更是借得他所留之印去到上层。
而他此前那“转顾回首,携手共行”之言,也恰好契合了此意。
他修道这么多年,心中早便无有了迷惑,而如今梳理了心中之道念,更是再无任何迟疑犹疑,此刻攀附着冥冥之中那一个脉络,感应到冥冥中有一股更为高上的意念与自身产生了某种共鸣,便起全身神气心意朝此阻碍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