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些年来,彭浩一直带军驻守在与东秦的交界线,鲜少回京。而他是个柴米不进之人,慕容极几次想将他收拢麾下,都被他冷冷拒绝。慕容极便从白羽军的几位统领入 手,暗中渐渐收拢了十万精兵。如今,彭浩手里只剩下五万多的残兵弱将,还在一年前被东秦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百万雄师,如今已无当年的声势浩大、风行雷厉之势,只剩一些残兵弱将们,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慕容极和慕容月原本忌惮楚瑞帝背后的兵力,如今瞧见那枚虎符竟是他们以为失踪的白羽军的虎符,慕容极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慕容极不信五万残兵如何对抗他的三十万雄狮,但心中仍有些不安和忌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慕容极召集了他的所有亲信,一同探讨如何在半路截杀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楚玉珩和秦落衣。
就在这时,城内更是发生了一件事令楚凌寒和慕容极气得大吐血。早晨,他们命人散播楚玉珩轼父篡位的消息,一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令楚凌寒立刻稳固了民心。可就在刚才,有名青衣男子忽然在大街上疯闹了起来,声称自己是被吩咐在大街上散播谣言。
在被人追问下,他又滔滔不绝地道出,宁王被楚凌寒所杀,今早的宫变也是由慕容家所为!安王是无辜的!
这一大喊大闹引来了众人的侧目,不少人认出这名青衣男子正是之前在茶馆里传出楚玉珩弑父夺位的那位,可短短一个时辰后,他竟又推翻了自己的言论!
疯闹的男子在第一时间就被巡逻的铁骑兵一枪刺杀。但仍然止不住流言可怕地在京城里疯狂地四散开。
秦 落衣给这名青衣男子下的是迷心粉,入水即化,无色无味。中毒之人会渐渐迷失神智,在被人询问后说出真相。现在,满大街都在谈论安王谋逆一事,青衣男子不知 自己已中毒,从茶馆出来后,开始物色下一个地点,谁知迷迷糊糊走在大街上时,听闻有人谈起这件事,嘴巴便不自觉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秦落衣不止给他一人下毒,她和楚玉珩还徘徊了很多地方,借机给不少散播谣言的下了此毒。此刻,那些散播谣言的人,在京城各地拚命大喊着自己所知的真相。虽没有指明宫中具体发生了什么,却透露着一个信息。安王轼父篡位之事,是慕容家故意散播的谣言。
真相究竟是什么,让百姓们惶恐不安。
而此刻,更有一条流言不胫而走:楚瑞帝并没有死!白氏一族是遭人陷害的,罪魁祸首正是慕容一族!
慕容极原想利用谣言贬低楚玉珩的名声,谁知竟被这么一搅局!气得他当即决定派八万大军追击楚玉珩,势要将楚玉珩斩於刀下!
京城内外驻紮的五万军队,慕容极用来保护筹备登基仪式的楚凌寒,以防太子残余党羽趁机作乱。八万大军正好由北向东行进,恰巧用来截杀向东逃去的楚玉珩。慕容极满打满算,却忽略了一点,楚玉珩在向东逃去时,彭浩在收到消息后,同样带领着五万大军向京城前去。
「启禀殿下、将军,查到安王下落了!」一名中年将领急急走近,屈身禀告,「安王出现在宁城,已成功与彭浩会面!此刻,他正大肆训练整顿着白羽军,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在宁城南郊招兵买马、扩充军队。」
慕 容家族在京城一手遮天,在偏远的宁城却毫无势力,应该说慕容家族看不上这么一个穷破的小城市。宁城离京都有千里之远,城市由一个个清贫淳朴的小城镇组成, 消息传来的速度自始自终十分落后。所以楚玉珩等人快马加鞭地赶到宁城时,立刻散布楚凌寒轼父篡位的流言,而他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时间得到了不少百姓的支 持。
「好个彭浩,竟如此不识抬举地投奔了楚玉珩!」慕容极面色阴沉,冷冷一笑,一双黑眸泛着阵阵杀气,「张琦,即刻起全军整顿,排兵布阵。申时一刻攻向宁城南郊,势将那五万白羽军血洗一番!」
「末将听令!」
申时一刻,慕容极率领八万大军向宁城南郊攻去。周武和彭浩正训练军队之时,远方传来阵阵彻响的马蹄声。只见慕容极一身黄金战甲,虽已年过花甲,但毅然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他挥舞着长枪,踏马前行,身后迎风飘扬着「慕容」旗帜。
慕容极手中的大军,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和彭浩手中被东秦打得落花流水的残兵弱将不同。他一声「进攻」令下,杀气腾腾的八万将士各个争先恐后,奋勇杀敌,直杀得白羽军丢盔弃甲,望风而逃。
而被人护着楚玉珩和秦落衣更是惨白脸,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一副兵荒马乱下,白羽军溃不成军,成了一片散沙,到处逃窜。而楚玉珩更是不顾军队,惊慌地向前乱跑着。他满头大汗,手指紧紧得握着缰绳,好几次都险些被急速飞奔的白马甩了下来。
楚玉珩会武又如何,行军打仗又非武功高强便能胜任的,对敌布阵都非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他想凭借虎符率军,可他们全军上下并非齐心,所以被他的慕容军一击便破!
慕容极瞧见楚玉珩狼狈的逃窜和白羽军的惨状,哈哈大笑,乘胜追击,嘴里还高声讽刺着:「凭五万残兵竟想灭我慕容大军,简直是痴人做梦!」
他手一扬,森冷的低喝:「杀,将叛党全数杀掉,一个不留!」
一直到处逃窜的楚玉珩,在听到慕容极嗜血杀气的命令时,立刻一拉缰绳,将急速前行的战马生生地掉转了一个方向。
他散漫地笑了笑,笑意慵懒而洒然,如帝王般的姿势蔑视着慕容极,微笑地开口:「不过灭八万军队,怎会是痴人说梦呢。一个不留,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他话音一落,只听「嗖嗖嗖——」的声音,统一身穿青色军装的士兵们从凹凸不平的青色山丘上显现,密密麻麻的人数如潮水一般,望不着边际,绿压压地占据了整个山丘。而那漫天箭雨从天而落,将冲在最前面的敌军骑兵射得人仰马翻。
楚玉珩一手扬鞭,在众骑拥护下长驱直入,手持银色长剑,血染刀光剑影,直破敌军。
慕容极瞪大眼睛看着陌生的队伍如狂潮般从山坡上急速冲过,少说有三万人。
八万对八万。慕容极心里咯登了一下,心恨自己一时轻敌竟又中了楚玉珩的奸计。他充血的目光恶狠狠地望着在人群里一身戎装、翩然潇洒的楚玉珩,挥起手中战无不胜的血色长枪朝楚玉珩杀去。
然而,一道冷箭「嗖——」的一声从上空射来,慕容极惊极,连忙侧身避之,只见山丘之上一名青年男子骑马而立。银色战甲在阳光下赫然夺目,他手臂高高抬起,正冷然地拉开弓箭射出第二支箭羽。
男子与慕容极相隔甚远,足有千米之远,冷箭再次射来,雷霆之势势如破竹,逼得慕容极不得不挥抢将暗箭打飞。谁知,一箭被击飞,又有一箭凶猛袭来,他立刻手一伸,带着霸道的内力牢牢地握住了破空而来的冷箭。
可是这还没完,只听「嗖嗖——」几声,后面的冷箭紧跟而来,越到后面威力越猛。而这时,楚玉珩不甘示弱,长剑破空飞舞,疾刺慕容极右臂。
未痊癒的身子虽不敌慕容极霸道的内力,但在冷箭完美的配合下,慕容极根本无处躲藏,身体多处硬生生地划出了好几个血口。
意识到楚玉珩正不停戏弄自己时,慕容极双目圆睁,猛地大吼一声,运足全身内力朝着楚玉珩胸口重重拍去。
就在这时,冷箭再次袭来,盛怒的慕容极横扫长枪挥开暗箭,却在下一刻脸色骇然大变。
这次射来的不单是一支箭羽,而是七支!他挥开前四支冷箭,手擒后两支暗箭,却仍然没有阻止第七支正确无比地刺入了他的心口。
最后一支箭羽,力道十分霸道,不仅刺穿了慕容极的身子,还将他刺飞下战马足有五米之远!
「三哥,我还没玩够呢,你怎么就把人杀了呢。」楚玉珩有些嗔怪地望着骑马而至的银袍男子,恶狠狠地用长剑戳了戳被定在地上完全不能动弹,正猛吐鲜血的慕容极,嘴角裂开了一道嗜血的笑容,「这样就杀了他,太容易了!」
「是 呢是呢!」一直悄悄躲着,负责军师任务的百里辰立刻跳了出来。他望了望正在垂死挣扎,想要站起反抗的慕容极,气死人不偿命地说,「好像还没死透,等会让离 昕稍微救了一救。我一直很想尝试看看十大酷刑呢,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凌冲,缢首,烹煮……唔,好像人彘就不错。把他四肢剁掉,割去鼻子,挖出眼 睛,割去舌头……」
马蹄飞扬而至,溅起尘埃一片。被箭钉在地上的慕容极在看清男子容貌时,眼睛瞪得硕大,胸口气血翻腾。
「你!你竟然没死?」
当年,楚玄奕被楚瑞帝赶去守皇陵后,慕容极就暗中派人刺杀楚玄奕。皇陵山高皇帝远,楚玄奕的死讯并没有传来,应该说这位被判定为杂种的皇子根本得不到朝中上下任何人的关照。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还有一个三皇子远在皇陵。
只有慕容极和慕容月知道,楚玄奕已被他们的人刺杀了。皇陵里待着的是他们派人假冒的三皇子,以此应付着楚瑞帝。
如今想来,楚瑞帝早就提防他们,把楚玄奕送去皇陵完全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今日的目的。
在走近慕容极后,男子一勒缰绳,乌黑的墨发在风中飞卷。他不并理慕容极的询问,而是一扬手中的旗帜。阳光照耀下,旗帜上的银色「玄」 熠熠闪光。
他仰起的下颔,一扬眉间,举止之间完全是大将的非凡气度。
「杀!」
早在慕容极被楚玄奕射下马时,慕容军已身心畏惧,仓皇逃窜。而楚玄奕一声令下,慕容军背后忽然传来千军万马的踏破声,整个空旷的山谷响彻着整齐划一的回答声。
「是,殿下!」
这十三年,楚玄奕过得很苦。但一想到他日能为母复仇,一切的辛酸苦楚全部在这刻烟消云散了。此刻的他清冷的面容浮现着淡淡的笑意,望着震惊得长大着嘴巴的楚玉珩,墨玉的眸色染上了暖意。
「七弟,是皇兄来晚,让你受苦了。」
楚 玄奕手中一共有十万玄军,是他耗费十年时间,辛苦磨练出的一支精兵。楚瑞帝会将安平封给楚玉珩作为封地,是因为楚玄奕就在这块寸草不生的荒地暗中训练着军 队。安平里京城甚远,山高皇帝远,又偏僻荒芜,谅慕容极和慕容月抓破脑袋都不会想到,当年没死的三皇子竟然躲在安平境内偷偷训练着军队!
从无到有,从少到多。训练军队花费了不少精力和钱财,这就是为何百里辰要拚命赚钱的最主要原因——养一支精兵强队!
养军千日,用在一时。玄军将慕容军全部包围起来,各个士气振奋,以一当十,喊杀声惊天动地。将领被擒的慕容军人人惊恐不已,吓得屁滚尿流,早已溃不成军。
十五万对八万,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简直是对慕容军彻底的碾压和血洗。玄军和白羽军越战越勇,不到两个时辰,慕容军的各个统帅纷纷举白旗降之。
这时,秦落衣想出一个恶毒的计谋。
她看着那些纷纷投降跪地的统帅,拢了拢脸侧的秀发,娇笑出声:「怎知道你们是真心投降,还是假意的呢。这样吧,你们每人上去捅慕容极一刀,再吐他一口唾沫。我就相信你们的真心实意。」
「秦落衣,你!」想他一代枭雄,竟落得万刀砍死、被唾沫淹死的下场,慕容极气得瞪红了双眸,狠狠地啐了一口,「士可杀不可辱!」
秦落衣一脚踩在了他的腹上,墨色的双眸满是冷冽的寒气:「我所受的,白家所受的,玉珩和三殿下所受的,我会让你和整个慕容家,付出鲜血的代价!」
「当年,白将军不是被万刀砍死吗?这滋味十分美好,你也尝试尝试吧。」她拾起地上的一把比较钝的弯刀,眼眉微弯递给第一位投降的统领,「你们可不能一下就砍死他哦,谁被我发现故意让他解脱的,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原本,慕容极被一箭穿心,并不会死,因为他的心脏比常人远上一公分,体内又有强大的内力支持着。可现在,他被自己的手下用弯刀不轻不重地砍着,脸上、身上满是臭烘烘的唾沫,强烈的羞辱感令这位自傲又自负的大将军口吐一口鲜血,彻底咽气了。
见慕容极死透后,秦落衣踹了他一脚,冷冷的眸光环顾了四周:「不管你们不是真心投降,还是假意投靠,今日,你们都有份杀死慕容极。若这件事被楚凌寒和慕容月知道,他们必不会饶你们!所以现在,你们只有一条路可以选,就是彻底服从我们!」
早已败阵的慕容军被秦落衣这么一恐吓,面色不禁都惨白了起来。
「当然……」秦落衣面色一转,又笑盈盈地开口道,「他日,我们成功破城,一举歼灭反贼,你们这些最早投降的,自然会得到嘉奖。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你们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望着身前这个武功不高,却偏偏有俾睨天下气势的女子,楚玄奕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清润的眸子瞥向了一脸「我的娘子我骄傲」的楚玉珩,忍俊不禁地开口:「七弟,你好像娶了一个很凶悍的王妃……」
暖暖的阳光下,楚玉珩将凌乱的墨发高高束起,一身绛紫战甲有着说不出的韵致和风华。
他微笑启口,言语间满是骄傲:「我就喜欢!三哥,你想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因为全天下,只有秦落衣是最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