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嘴角得意洋洋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收回手缩到一旁准备看这出好戏，他说怎么理智安抚了郑星洲好几天，一点效果都没有，还要拉他进来做三方会谈，这不符合他的水准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直觉憋着没笑出声，但不妨碍他幸灾乐祸，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因果回圈，妙，真是太妙了。
他眼里冒着光，期待的看着理智，等待着他的回答。
理智注意到了直觉的幸灾乐祸，但鉴於对方识趣的缩到了一旁，便没管他，目光径直落在郑星洲身上，他似乎毫无犹豫，对自己的想法笃定在心，所以回答他的问题时，可以说是气定神闲：“因为你就是我，最初的我，未曾改变的我。”
他的语速适中，话尾微微加重语气，在留给郑星洲反应的时间之后，又继续道：“我们永远不会伤害你。”
郑星洲看着他，并没有对方跟自己是同一个人的感觉，相反，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他仰望并想要成为但永远无法变成的人。
强大，不为外物所动摇，朝着自己的目标一步步走去，一直到实现它为止。
“你伤害过我。”郑星洲平淡的指出这一点。
理智点了点头，声音缓缓流淌：“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确实伤害到了你。”他坦然承认之后，才耐心解释道：“但仲煜城在我的计画里占有较大的比重……”
直觉是不想开口的，他很想就这么看着理智作死，但是瞥见郑星洲神情愈发防备，为了防止理智安抚失败暴走——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他，所以他决定，开口说些什么：“我来解释。”
理智停下了话，不赞同的目光落到了直觉身上。
直觉恍若未觉，凑到郑星洲身边道：“他那个说话方式，说上半个小时也只会让你更紧张，我来说，事情很简单。”
“郑星洲穿越了。”
郑星洲为他的主语皱了皱眉，耐心的往下听。
“他穿越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直觉才不管理智微微皱眉的动作呢，终於能把一切分享给唯一一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伙伴了，他有些兴奋，这体现在他陡然加速的话语里：“婴儿的大脑功能发育尚不完善，他穿越失败了。”
直觉挠了挠头，跟一脸懵逼的郑星洲解释道：“就是卡住了……你懂吧？”
“这场失败的穿越本来应该到此为止。”直觉故作玄虚的停顿了几秒，在郑星洲不自觉的催促目光下继续：“但是穿越失败的郑星洲并不想就此死亡。在生与死的界限边缘，他做出了选择，在大脑爆炸的疼痛中，他选择了自我分割，将多余的不必要的一切……”直觉做了个一刀两断的手势：“剔除出了大脑。被卡住的他瘦了下来，疼痛减缓了，他被容纳进了身体。”
郑星洲看了眼理智，意识到了什么：“所以？”
理智接上了话茬：“所以，我们是一个人，你从一开始就和我们在一起。”
郑星洲并不怀疑这一点，他有所质疑的是另一点：“他……”
“我。”理智纠正他。
“我是怎么做到的？”郑星洲看了眼理智，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怎么做到把自己分裂成三个人格的？”这听起来有点不明觉厉，他思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有这么牛逼的技能。
“严格来说，我只是在求生的本能下，下意识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理智的语速从未更改过，让人下意识的集中注意力去仔细听他说的话：“但如果穿越都发生在我身上了，那么我做出一些超出人类既定范畴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郑星洲思考了几秒，被他说服了，不管当初他是怎么做到的，既定事实——他们三都面对面的坐到一起了，似乎也没有争论这件事的必要了。
郑星洲收回了想法，转头看向直觉。
直觉继续道：“理智出现了，大概在他八岁的时候，我出现了。我们发现了彼此。”他回忆了下，才接着道：“理智规划了他的未来，确定了人生目标，并准备开始为之奋斗的时候，你出现了。”
郑星洲一愣，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在这具身体里出现过。
理智在一旁为他解释：“你比起我们来，太过弱小……”
“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直觉感叹道：“你比起我们来，负担了太多。”他掰着指头数：“过去的记忆，柔软的心脏，懦弱的自我，以及对过去的一切情感……”
郑星洲听出了什么：“所以，你们没有21世纪的记忆？”
理智颔首道：“因为你的出现，我们才找到了它。”他微妙的停顿了下，继续道：“所以，你才是唯一的，真正的，不能被伤害的，郑星洲。”
郑星洲再一次捕捉到了他的微妙，连上他的这句话，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想错……
直觉嗤笑了一声，懒洋洋道：“如你所见，理智对你有着……”各色形容词在他嘴边溜达，但最终在理智的一瞥中，转为中性词：“过度在乎的情怀。”
倒不是他怕理智……好吧，实话实说，他们中间素来是理智做主的，他习惯了这个模式。
其实主要原因是因为理智比他强，而直觉的生存法则被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遵从强者，捕食弱者。
直觉撇了撇嘴，继续道：“这让他改变了他最初的人生规划和目标。”直觉挠了挠头，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会造成怎样的惊风骇浪，便放慢了语速，慢悠悠的道：“他想让你看到一个新世界。”
郑星洲忍不住插话的欲望：“但是……？”
理智笑了一声，这是他在郑星洲面前第一次笑，郑星洲不由侧头看他，理智的神情早已恢复，平淡的表情让郑星洲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哪怕是最精细的计画，也会因为不可控因素而出现错误。”理智看了他一眼道：“显然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控制整个事态的发展。”
郑星洲又品味到了那股微妙的含义，虽然他语气平淡，面色淡然，但是郑星洲就是听出了几分懊恼的意味来。
直觉憋着笑继续将话题拉回正规道：“所以，理智决定在星盟现有的秩序上，孵化出跟你记忆里的地球更相似的新政体……”
郑星洲抓住了脑内一闪而过的东西，在被理智拉入这里之前，他正在想的东西，他正准备问仲煜城的事情，结合直觉这几乎将答案放在他面前的话，他下意识的道：“所以，混乱之地的暴乱，晏雄他们的大帝后裔归来，都是你做的？”他停顿了下，纠正道：“你是幕后主使？”
理智：“这是计画的一部分。”
郑星洲几乎将理智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再次认真的打量了一遍理智，明明是同样的脸，为什么对方这么牛逼？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大师那句话突兀的显现在他脑海里“老哥你是不是在担忧推翻星盟能不能成功？”，一切都有了答案。
当初他最关心的事情或许确实是人格分裂，但主人格最关心的事情却一定不是这个，而大师算的那个郑星洲，显而易见不是他，是主人格。
想通了这一点，并没有缓解郑星洲觉得对方怎么这么牛逼的震惊情绪。
尤其是前提是，他们是同一个人，这让对方在他眼里的牛逼程度瞬间飞涨。
原来我可以这么厉害吗？郑星洲脑海里回荡着这句话，他以往的那些自卑和认知正在被不断的打破重建，我并不比任何人差，甚至可以说，我比所有人都要强。
白雾不住的漂浮着。
直觉敏锐的察觉到了理智温和下来的气势，连忙乘胜追击道：“他做了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找到了实现这个计画的最优解。”
终於说到了正题的直觉语气都轻快了起来：“对於当时还不受重视，但却拥有仲家继承权的仲煜城来说，简直是天然的最佳选择，这意味着他甚至可以控制对方。”
郑星洲察觉到了直觉的兴奋，他侧头看直觉，也琢磨出了几分微妙来……
等等，我这雷达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郑星洲试图让自己正直点，说不定是因为直觉很欣赏仲煜城呢？毕竟仲煜城确实很优秀，很值得崇拜，反正不可能是他喜欢仲煜城！
不过……
既然我可以喜欢他，直觉喜欢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如果我们是一个人的话，喜欢上同一个人难道不是一件十分富有逻辑的事情吗？
郑星洲陷入了迷之沉默。
直觉仍在兴致高昂的讲一切的起源：“虽然在接触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直觉露出了一个迷之得意的表情：“仲煜城超出了他的想像。”
理智察觉到了在关於仲煜城的叙述上，直觉的兴奋和不理智，接过了话茬：“我接触他的时候，仲煜城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的准备。”理智目光落在郑星洲身上：“我只能改变我原来的打算，换一种新的方式去接触他。”
郑星洲忍不住问：“你不是在大学的时候成为他的……”话尾声音渐小。
“我们认识在更久以前，”理智意识到了什么：“那段记忆你没看到？”
郑星洲回忆了一番，肯定的摇头。他说看到的记忆里，仲煜城一出现就跟带了个滤镜似的，能让人察觉到郑星洲内心对他奔流不息的情绪。
想起这一茬，郑星洲终於反应过来：“你不是暗恋仲煜城吗？”而且还是暗恋得非君不可的那种？
为什么在如今说起，倒好似全然剩下了有预谋的计画，没有一丝感情？
难道是还没说到他喜欢仲煜城的那个关键点上？这么说来，因为对方太过出色，不知不觉就见目光停留在对方身上，最终沦陷的剧情，虽然有点老套，但是也很合理……
他还在心里盘算着，就听见直觉在那边幸灾乐祸道：“他才不喜欢仲煜城呢。”
“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愚蠢的理想主义者的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