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2 / 2)

大汉嫣华 柳寄江 2818 字 2个月前

汉军势振对比之下,匈奴人却颇为不豫。

昔年秦军势压胡夷的记忆早已经褪去。这二十年来,匈奴人是这篇草原上当之无愧的王者,虽与汉廷和亲做了亲家,心里却委实看轻汉人,只觉汉人羸弱不堪一击,匈奴但有所求,只需带一支匈奴军挑衅大汉边城,便可掳来丰茂的金银牛羊。左谷蠡王渠鴴虽然在王庭中言之凿凿,如今的汉人已经崛起,早已不是从前模样。他们却压根不信半点,这次大举犯汉,与汉军真刀真枪数次大战,这才发现,这些汉朝军人果然已经不似从前。多了从前没有的血性。且汉人中如今车骑军日多,战力也强盛不少。更兼着匈奴铁骑战力虽高於汉人,但此时在汉土之上,汉人数目远多於匈奴,想着若所有汉人都有着如今汉军的勇猛,心中不自禁就有了胆怯之意。

冒顿冷眼旁观,不发一语,下命於三日后在王帐中设宴。款待各部裨王,宴到中巡,忽的喝道,

“将那扰乱军心的罪人拿下。”

侍立在一旁的鸣镝铁卫一拥上前,将高坐在客座上的一位裨王拖了下来。

满座匈奴裨王俱惊,大都尉莫索起身问道,“单於,不知堂哈犯了什么错?”

冒顿冷笑,“此人於军中散播怯战之语,乱我军心,实属罪在不赦。”扬声喝道,“还不拉出去砍了。”

铁卫轰声应诺,将堂哈拉到帐外,按在地上,弯刀光芒一闪,堂哈的头颅滚在地上,血色流了一地。帐中众王面色发白,噤若寒蝉。

冒顿拔出腰中弯刀,对着日光而举,“我匈奴乃是狼神保佑的民族,大杀四方,战无不胜,昔日东胡草原势盛,折於匈奴之手。汉朝高帝亦算得一代雄主,尚有白登之围。想那刘盈小儿虽做了皇帝,又如何能及得上他父开国之帝?在平地上作战,我匈奴儿郎难道害怕过人么?”

冒顿实乃匈奴雄主,在匈奴人之中威望极高,这般一番作态,匈奴人人士气顿振,尽皆拜伏,一意大败汉军,大掳金银牛羊之资。

冒顿立於上首,虽志得意满,被代地的山风一吹,心头忽的泛起一丝凉意,不知怎的,忽的想起了蒂蜜罗娜当日在王帐中的劝说。

“艾胡,”他吩咐身边侍从,“吩咐莫索回王庭走一趟,将大阏氏接过来。”

这位匈奴大侍微微吃了一惊,随即将右手折在胸前,恭敬的鞠躬,“诺!”

匈奴右谷蠡王安支一路率麾下各部向雁门而来,以楼烦、坚昆二部为前锋。

平西将军灌婴在大帐中召集众将,“前方斥候来报,匈奴东支这一路军由坚昆王欧肎、楼烦王且冬末率领,欧肎此人,吾所素知,狂悖好战,好大喜功。雁门关外勾注山乱石谷地势奇险,吾等可以示弱之计,将之诱入乱石谷,一举歼灭。”

郎将季布皱起眉头,质疑道,“这计策若能奏效,固然是好。但此示弱之策,是冒顿当年施过的。如今咱们再用,匈奴人会上当么?”

灌婴冷笑一声,扬起下颔,露出坚毅的目光,“能够奏效的计策就是好计策。计策亦是因人所施,若此时是咱们面对的匈奴单於冒顿,冒顿为人审慎多疑,我必不敢施展此策,但是坚昆王么?我倒是颇有把握试上一试。”

众人以为然,依此策施为。

其后,并州迎战匈奴,只派出一些老弱残兵,与匈奴铁骑一交接,便很快溃败,匆匆向后逃逸,连落下的武器都来不及捡起。坚昆王欧肎本便轻视汉人,此时连番获胜,骄矜之心大起,急命麾下大军追击。楼烦王且冬末苦劝道,“汉人奸猾。多半有诈,咱们当小心行事啊!”

欧肎正自豪情万丈,听了这般的话怫然不悦,不以为然道,“汉人自来羸弱,之前被代代王之亡激起了些血气,勉强还堪一战。这雁门还能积鼓出一些勇气。河东军一直不堪一战,待我杀入关中。再向单於请功。”

且冬末苦劝不果,只得跟从。一路行到勾注山下,见山谷僻静,两方之上石壁高深,上有拥簇树木,不禁微微冲疑。匈奴大军方入谷道,忽听得两侧山壁上杀声震天,谷头无数汉军冒出头来,将累累岩石推了下来,将匈奴骑军从中懒腰截成两半。精锐汉军从两侧掩杀出来。正中一面黑色大旗之上,迎风打了一个大大的“灌”字。

勾注山一战,匈奴大伤元气,十万骑军丢了五六万在谷中,战马伤亡不计其数。坚昆王欧肎战死。楼烦王且冬末由护卫掩护拚死杀了出来,战马伤亡不计其数。自此一役,匈奴坚昆一部渐渐衰落下去。

消息传到匈奴东军大帐,右谷蠡王安支怒极,抽出腰间弯刀一刀劈断帐中长案,“欧肎误我!”

匈奴东路战况不顺,西路在左屠耆王稽粥的率领下,一进数百里。燕王刘建没有代王血性,虽领军抵抗,却远远不足以挡住稽粥的军锋。莫而施领着雄渠军隐在西路军队之中,凡遇战事,便退至最后,不肯与汉军交锋。大半月后,稽粥军力损失颇重,雄渠这一支军力却大部分都保存下来。属下拜服,莫而施笑道,

“来汉之前,左谷蠡王与阿蒂阏氏都曾经吩咐於我,此战役此战对於我雄渠一部而言,胜亦无欢,败亦无喜。雄渠日日兴旺,亦并不缺从汉地掠夺而来的一点财物。我们雄渠一支只需点个卯,摆个姿势也就是了。”

代地的军事态势,从最开始的匈奴势压如黑云压城,渐渐被汉军扳回到势均力敌的地步。刘盈御驾从东都起发,行至代南离宫。

杏花盛开的时节,满宫绯色如云如火,车骑将军张偕匆匆赶至离宫。被小宫人引入皇帝起居的殿阁,单膝跪地,行军礼拜道,“臣张偕见过陛下。”

“辟疆来了,”刘盈放下手中的奏章,上前扶起张偕,温文的相貌下藏着不易察觉的振奋,牵着张偕的手道,“来的正好,给朕讲讲如今前线最新情况如何?”

“陛下,”张偕哭笑不得,声音中不免带了一点埋怨,“如今代地正是战火纷争的时候,这个时候你怎么能离开东都呢?”

刘盈哈哈大笑,“我大汉将士都在前线浴血奋战,朕这个皇帝又怎么能落於人太后呢?待在东都虽然安全无虞,却并非我此次御驾出征的本意。”

“可是陛下,”张偕据理道,“你乃万金之躯,身重天下,若……”

“好了,”刘盈摆了摆手,不愿听他的劝谏,无奈道,“了不得朕答应你们,让郎卫加重守护就是。”

“十五年前,大汉便期盼与匈奴一战。可是当年大汉国力不足,只能低头求和。为此,朕不得不送堂妹楚国公主往匈奴和亲。”刘盈的声音沉静,

“阿撷离去之时,流下的眼泪,落在朕的心里,一直烙的朕这些年心中难安。朕为此多年积蓄国力,只为了将来能与匈奴誓死一战。为此,大汉已经积蓄了二十年。”

年轻的将领默然不能再言。这是帝王的理想,又何嚐不是满朝文武身中最积郁的血性?周勃、灌婴皆已须发花白,这般作战舍生忘死,也不过是为一吐心中郁气。张偕目露一丝毅然,倏然跪下,“陛下,微臣有事恳请陛下。”

刘盈愕然,“辟疆,你这是做什么?”

张偕抬起头来,俊目中露出锋利光芒,“如今大汉与匈奴交战,互有胜负。但对匈奴而言,纵然是败了,也不会伤筋动骨。只有让它真正知道疼了,日后再想动我大汉,才会斟酌。飞雁骑训练这么久,此次上战场,尚未完全施展开来。臣想着领着他们从代地饶开,深入匈奴腹地,袭击匈奴部落,定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