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将玉牌交给吕行之,“收下吧。”
吕行之收下玉牌,恭恭敬敬道,“行之谢过皇后殿下赏赐。”
“傅姆,”张嫣转过身来,吩咐楚傅姆。“收拾一间屋子给吕家的小郎君。”
楚傅姆屈了屈膝,恭敬应诺。
“吩咐好了宫中诸人,要好好照顾吕小郎君,可不准给怠慢了!”
未央宫日夜流转,男主人暂时从这座宫殿远行,留下了宫殿的女主人和他们的孩子。檐廊千宇,永巷深深。曾经帝国的心脏此刻静谧平和。但无论如何,却总是蕴育着明亮的希望和真挚思念。
御苑之中杨柳垂下来,用明亮的嫩绿色将天地都染的分外清秀。临着朝阳的那一株柳枝之下,刘颐睁大着眼睛。问身边的吕行之道,
“……行之表哥,我如今在跟着母后读书,母后现在在教我《诗经》。你如今学到哪里呢?”
吕行之努力挺高了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切实可靠,“《诗》是一本好书,里面有着深刻道理,多读读再好不过了。行之如今跟先生学《论语》,阿翁每隔几日还带着我去马场练骑术。”
“哇。行之表哥会骑术了么?真厉害。我阿翁说过两年也会请骑射师傅开始教导我。”
吕行之的脸红了红。“不,我年纪也小呢,手脚不够力气,制不住骏马,不过是被阿翁带着在马背上兜兜风而已。我阿翁是个大将军。行之也要学阿翁,做个大汉朝的将军,以后上战场驱逐匈奴。”
童言童语顺着风飘过来,楚傅姆在檐廊下笑着回过头来,朝着张皇后道,“殿下,你看太子殿下和吕小郎君交往的还不错。”
张嫣垂下长长的睫毛,轻轻浅浅的笑了笑,“无论是什么身份,小男孩总是要有一个伴的!这样挺好!”
白云在代地湛蓝色的天空上迅速流动着,像是奔腾不息的骏马,绿草如茵的原野上,一众匈奴人策马飞奔归来。
冒顿提住了刚刚射中的羚羊,问身后的左骨都侯那讷,“战况如何?”
那讷在马上朝着冒顿拱手,面色不是十分好看,“不是很好。单於,自那代王死后,汉人军队就像是发疯似的。咱们铁骑虽英勇,咱们这小半个月推近有限。战事没有想象中顺利,最要命的是,”他的眸中闪过恼火之意,
“那些汉人们临撤退前将家里的东西一把火烧光,田地里的庄稼也是能毁就毁。族人们奋勇作战拿下了城池,却几乎没有分到东西,已经是很是不满了,好在单於威信高,如今还弹压的住。”
冒顿顿了片刻,扬鞭道,“我知道了!”
四月南风熏畅,北地百合花开的极盛,蒂蜜罗娜拎起一束花枝在眼前端详,用剪子减去枝蔓,插入面前的圆肚陶瓶之中,听见身后帐帘传来掀动之声,冒顿从外头大踏步走进来。
“阿蒂。”
她连忙回头,朝着冒顿行礼道,“单於。”
冒顿挥手示意她起身,“阿蒂,你素来对汉人最是了解,你说,代地的汉军与咱们从前在云雁遭遇的汉军不一样,代地军民如今实行的政策也与云雁一代大不相同。是汉人变了,还是代地之军民比汉朝其他地方的人更加勇决?”
蒂蜜罗娜抿唇淡淡一笑,“单於,代王并非勇武之王,代地百姓也不会比云中、雁门的守军更骁勇善战。从前云雁的汉人不能与匈奴死战,是因为他们没有不计后果的决心。如今代地汉民这般施为,只有一个可能。”她神情微凝,
“从汉朝朝廷传来的意思不一样了,汉人这一次真的打算和匈奴决一死战了!”
冒顿的眉头蹙的极深。
蒂蜜罗娜觑着冒顿的神色,开口劝道,“汉人虽羸弱,但毕竟人口众多。咱们匈奴远离故土作战,开头锐气已失,待到之后汉人大军赶到,只怕反而不利。单於,你有没有想过……从汉朝退兵算了?”
大都尉莫索随在冒顿身后,听见蒂蜜罗娜的话语,猛的抬起头来,虎目之中冒出熊熊怒火,“阿蒂阏氏又何必长汉人志气,灭咱们匈奴威风?如今这些汉人是比从前略强一些,但那又如何?这数十年来,单於纵横漠南漠北,兵锋所到之处,打败过多少骄胡蛮族,创下盛世辉煌,此时不过遭遇南朝几个蛮子,难道阿蒂阏氏竟是认为,咱们单於连那些汉兵都赢不了么?”
蒂蜜罗娜望着冒顿,“单於,阿蒂并没有这般意思。”
蒂蜜罗娜静静的站在那儿,一双眼睛特别的明亮,仿佛雪里荆枣,带着坚硬和刺骨。她总是这般的女子,骄傲百折不回,冒顿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悦,道,“好了。”
“阿蒂,你先回王庭吧!”
王帐之中匈奴使女相顾失色,单於亲自征汉,伴在他身边一同前来的,只有阿蒂阏氏。这是蒂蜜罗娜的荣耀,也是蒂蜜罗娜作为冒顿单於大阏氏身份的体现。如今,汉匈大战尚未结束,蒂蜜罗娜便被送回王庭,这种耻辱,着实是难以承受。
蒂蜜罗娜静顿了片刻,双手折叠交於胸前,朝冒顿优雅的行了一个礼,“阿蒂谨遵单於意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