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怔了一怔,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
刘盈愣了愣,“阿嫣?”
张嫣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烧伤来,将眸子烧的明亮如火焰,“你这般说,是想要我难受伤心么?我虽然高兴桐子当这个太子,但我绝不希望做什么劳什子太后,”若我真的做了太后,那代表着什么意义,只要想着,她的眼泪便哗啦啦的落下来,
“太后纵然有千般尊贵,但我又稀罕什么,我只想和你长长久久的做夫妻,你,你……”
刘盈看着她落泪的模样,心中又愧又悔,“阿嫣,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桐子待在父母二人之间,看着两个人陡然生变,愣了片刻,扑到张嫣怀中,伸手去替她拭去面上泪珠。
张嫣微微愣住,面上的泪珠便停了下来。
刘盈心中松了一口气,暗暗为儿子喝了一声彩,干的好。将妻儿抱在怀中,哄道,“你瞧瞧,桐子都笑话你了。别再哭啦!”
再哭,我的心也受不住了!
张嫣的情绪被儿子打乱,便哭不下去了,
“舅舅,”她将脸颊埋在丈夫胸前,“我如今和你夫妻恩爱,身边有好好,有桐子,母后……母后如今也还在,对我而言。世间最美满的时刻,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很想就停在这儿,让时间再也不要往前走。一切不要再变化。你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我承受不住,”眼眶微红,“只要想想,就觉得十分难受。”
刘盈静默了一会儿。极温柔既温柔的应道,“好!”
“阿嫣,”他仔细措辞,“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看着桐子。“今天桐子策为太子,我这个做阿翁的也很高兴。桐子是我们的孩子,我希望他日后能继承大汉皇位。从前我做太子时的那种日子。绝不会让桐子和你承受。”
张嫣忽的想起了什么,忽的坐起身来,哼了一声,“今天我想着,桐子封了太子。该让母后也看着高兴高兴,便带着桐子去了趟长乐宫。结果。”她嘟了嘟唇,
“桐子开口叫母后大母了!”
“是么?”刘盈怔了怔,随即大喜。
桐子如今已经一岁多了,是该开口说话的时候了!但在策封皇太子当日开口说话,这又有不同,是一种极吉祥的兆头。往好里说,这基本就可以说是桐子就是天定要做大汉太子的孩子,这不,刘盈一策封他为皇太子,他就开口说话了!
再说了,就算什么都没有,作为一对父母,儿子开口说了第一个词,就已经弥足高兴了!
刘盈将桐子高高抱起,“乖儿子,喊一声阿翁,快喊来看看。”
小桐子被阿翁逗的咿咿呀呀的,摇晃着脑袋,咯咯直笑,却是怎么都不肯开口,将那一声“阿翁”叫出来。
“还用你在这儿教么,”张嫣道,“回来以后我已经哄着他叫‘阿娘’很久了,他却怎么都不肯再开口了。
回想起当时在长信殿的情景,虽然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张嫣依旧有些怨念,瞪着桐子笑的天真无齿的脸蛋,伸手在上面刮了刮,“个小没良心的,教了你喊多少遍阿翁阿娘,统统不记得,倒是大母喊的那末干脆!”
她刚刚哭过一场,一双杏眸还带着些水意,如今浅笑微嗔,犹如春花绽放,犹带雨露,刘盈瞧着有些心动,“若真要说恼,我才叫恼呢!当年好好第一声喊的是你这个阿娘,桐子喊的是母后,我这个做阿翁的,就没得过一次。”
张嫣嗔了他一眼,“那,你待要如何?”
“也不如何!”刘盈一把抱住她,“好阿嫣,再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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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八年的春天似乎来的特别的晚,较之往年也冷了一些。
自皇太子策封之后,许是因为放下了最后一桩心事,吕后的身体飞快的衰败下来,纵然有着无比坚强的意志力,也再也无力粉饰太平。
刘盈对此甚为忧急,索性搬到长乐宫中,在吕后病榻之前伺候汤药起居。
吕后病的瘦成一把骨头,大半时间躺在病榻之上,却不肯要他侍疾,只道,“大汉皇帝,岂能效儿女子状!”将刘盈给赶出了寝殿。
刘盈无奈,只得在长信殿旁挑了一处殿阁,将一应政事带到了长乐宫处理。从殿阁中到长信殿,不过一盏茶的距离,若吕后有什么不适之处,便可以很快赶到。
张嫣接过宫人刚刚熬好的汤药,穿过长信宫重重的幔帐,捧到吕后榻前,轻声唤道,“母后,该喝药了!”
吕后睁开了眼睛,无神的目光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今夕是何夕,坐起身来,就着张嫣的服侍,将漆碗中的汤药慢慢的喝下去。
张嫣看着叹了口气,开口道,“母后明明希望陛下留下来,又何必非要逼着陛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