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荼蘼。”
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
那杯卮酒不过是一个仪式。为了皇帝好,太后和皇后总不能长久龃龉。当日之事,刘盈
不忍自己受辱,临时带走了自己,但终究十分突兀,等於是狠狠的折了太后的面子。自己是晚辈,又有错在先,必须得先低头赔罪,吕后也借了阶梯下来,面子上看起来,皇家依旧一片和乐融融,但骨子里,谁又知道如何呢?
想到这里,她不免不安,冲疑着伸手摸了摸平坦的腹部——要让吕后真的回心转意,最好的方法,莫过於迅速再生一个孩子。
那么,再生一个孩子,好不好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隐隐心动起来。
要这道,不同於前元七年之前,回宫之后,在长乐宫之前,她便动则得咎,心伤疲惫。既然无论从情感和实力上,吕后都不是她能够抗衡的人物,那么她就必须想法子调和和吕后之间的芥蒂。如果能够通过一个儿子来改善此事,自然是一件好事。更何况,
吕后对於自己腹中皇子的期盼,是真真切切的有很多年了。
她与刘盈身为子媳,若是连老母这这样一点想望都不能尽心实现,又如何说的过去?
……
张嫣低下头,给一只袜子开始绣宝相花花纹。
中元六年初冬,山东有地动传来,刘盈在宣室殿中忙到很晚,回到椒房殿的时候,夜色已深,张嫣已经熬不过沉沉睡去。他笑了一笑,亲了亲妻子的额头,轻手轻脚的上了榻。
因着很少做绣活,第一只足袜,张嫣花了小半个月功夫,才慢慢绣成。开始绣另一只的时候,便比之前手熟了不少,不过两日,便已经见了雏形。因着她只在白日缝制,待前殿那边报刘盈要回来的时候就收起来,直到快要绣完,刘盈都不知晓。
反倒是身为宫人,消息倒要灵通一些,管升这些日子便知道,皇后娘娘在缝制一双足袜,听说这些日子便要缝完了,眸子转了转,便在这日韩长骝不在宣室殿的时候,觑着刘盈批奏章疲惫休息的时候,笑着道,
“奴婢恭喜大家,”
刘盈收回了按着太阳穴的手,莫名道,“我喜从何来?”
管升将腰弯的极低,“……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在椒房殿绣一些东西,想来是给大家做的,大家和皇后夫妻和顺,岂非是最大的喜事,值得奴婢恭喜?”
刘盈十分意外,他知道阿嫣不擅女红,也就从未要求阿嫣给自己缝制东西,如何阿嫣忽然起了这样心意?心中泛起汩汩喜悦之意,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瞪了管升一眼,“贫嘴。”唇边忍不住漾出笑意。
管升笑道,“是奴婢贫嘴的。只是还请大家看在奴婢给你通风报信的份上,救奴婢一救。”
刘盈尚忍不住唇边笑意,不在意的道,“你这小子,如今在这宫中也是威风八面,还有什么是要朕救的。”
“奴婢
再风光,也是承了大家和皇后的福气,”
管升道,“奴婢刚刚才想起来,皇后娘娘只怕存着给大家一个惊喜的心思,却被奴婢给在大家面前说破了,只怕皇后恼羞成怒,会对奴婢发作,到时候自然要请大家援手。”
刘盈忍不住指着管升笑起来,“阿嫣性子虽娇,却很少真正罚人的。最多不过刺你几句,管副总管连这几句话都挨不住么?”
心情动**,便觉得眼前奏章看不下去,宣室殿中悬着的玄色帐幔看着也都索然起来,忍不住起身道,“叫宫人不必回椒房殿报信。”
朕回去瞧一瞧。
管升忍不住偷笑,弯腰应了,“诺。”
刘盈悄悄入了后宫的时候,张嫣却是毫不知情,正在绣手中袜衣的最后一朵花叶。吕后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之后,便不再用鲜艳的颜色,张嫣选的是酱红色的丝线,绣针穿过绣绷里的葛布,拉出其后丝线,忽听得殿外宫人报道,“大家来了。”声音已经是近了帘子,不由十分讶异,将葛布摞到一旁。
“阿嫣,”
刘盈探身进来,见到张嫣手边的绣绷,凤眸中闪过愉悦之意。
张嫣瞧了瞧天色,奇道,“这个时辰,你怎么回到后头来了?”
刘盈便掩饰性的用手背掩了口,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今天朝里的事不忙,我便寻思着回来陪你?”目光不自觉的又落到她身后的漆案之上,“咦,你在忙什么?”
“呃?”张嫣正想细说,刘盈已经是走过来,“怎么忽然想起来缝制袜子?你的绣工,朕不说也罢,本是打算一辈子也没指望穿上你制的衣袜了……”
“呃——”张嫣扬声打断,十分尴尬,“……那足袜,是做给母后的。”
囧了,囧了。可怜的阿嫣但是无论如何,女袜总不能做男袜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