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 乐苦
“哎呀。”
张嫣发出一声惊呼,却是刘盈将她抱起,向床边走去。
她虽自幼受宠,与阿翁,刘盈的感情都很不错。但长辈待小辈的亲近,总多着一点庄重,少了一分轻狎,从来没有过用这样的亲昵姿势被抱着走路,在刘盈的怀中撑着仰起上半身来,见自己双脚悬空,很有一点窝心,也有一点新奇的感觉,便咯咯的笑起来。
刘盈却觉得有些心酸,只觉得怀中佳人轻盈的像一根羽毛似的,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飞走似的,连触手的骨处都生出硌人的触感。从阿嫣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萦绕在鼻尖,二人久别重逢,明明当是心中妥帖,却偏偏心中有一股痛,不严重,却缠绵,彻入五脏六肺,像小小的虫子一样啃啮。
这情绪,他无处排解,也不想让阿嫣知道,只低头问妻子,“怀着孩子,可觉得辛苦么?”
“不会。”张嫣微笑,伸手按住腹部,双颊便显出浅浅酒窝,
“宝宝他很乖,那个时候我们在草原上赶路,他知道阿母有重要的事,从来都不吵不闹,我都不知道有了他。直到出了匈奴,快要到蜀郡的时候,实在受不住了,才跟我打了招呼。这些日子,我只是嗜睡了点,也没有什么其他毛病的。”
……
荼蘼立在窗下,听得室中喁喁,渐渐的声音便低了下去。於是欣慰的笑起来。
屋子里这对大汉帝国最尊贵的夫妇,在久别重逢之后很快的磨合甜蜜。虽然彼此之间曾经有过一些风霜苦难,但是,她抬头,看了看夏园中的夜空。
阴翳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露出一轮清丽的明月,洒下淡淡清光。就如未央宫中自张皇后远遁后所起的沉郁,一切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便是一片蓝天。
“对了,”要吹灯的时候,张嫣忽然想起来,拉了拉刘盈的衣袖,“持已,我有几个事,想跟你说。”
“什么?”
“第一个是孟观。”
“你知道,我这一路从匈奴回来,为方便记,与孟观以兄妹相称。他实在相助我良多。昨天我回来,曾托侯府总管张敬照顾他。但终究有些不够,现在我身子重,也不好随意出门,想请你亲自帮我谢谢他。”
刘盈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方道,“好。”
张嫣怀孕之后,精力不济,打个了哈欠,又打起精神,咕哝道,“还有就是月氏的事情。”
“月氏?”刘盈很是惊讶。
据他所知,月氏也是北方的一个游牧民族,据说秦时与中原接壤,后来楚汉相争,冒顿趁机统一北方草原,月氏也就向西收缩,渐与中原绝迹。
“是啊。”张嫣抿唇微笑,“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想法,与月氏合作,东西夹击匈奴。这一次从匈奴回来,途径月氏,正逢月氏国中政变,为了脱身,与新任月氏王谈了一次……”
她将与安支的谈判明细告知刘盈。刘盈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携同你阿翁去处理。你便不要管了。好好养胎就是。”
“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么?”
“嗯。”张嫣撑起精神,微笑道,“明天我想进长乐宫一趟,拜见阿婆。”
“不成。”刘盈面色丕变,直接拒绝。随即意识到不妥,将神情放柔,道,“你如今只好好的在侯府养着就是了。母后那儿,我去帮你说话便是。”
“你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
张嫣皱眉,解释道,“说起来,我这次任性出宫,又险些连累的你身处险境。阿婆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一定是恼了我的。我昨儿个刚刚回来,也就罢了。这两天,若不亲自过去拜见认错。阿婆会更不谅解我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刘盈相当不以为然,
“你就乖乖的歇着吧。小乖,”他压着她的四肢躺下去,为她将被衾仔细而又珍重的掖好,“母后纵然再恼,终究你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些年说起来,有些时候,她疼你比疼我还多,不会真记恨你的。更何况,”目光移到被衾下张嫣的肚子上,“你如今还怀着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