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四 闻喜
她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仿佛一张帘子,遮住视线迷离,只见了刘盈一步一步走过来,小心而缓慢,仿佛害怕惊醒了*梦,又一次唤道,“阿嫣,”再也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泪水已经是倾盆而下。
刘盈闭了闭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将心爱的女子紧紧的拥在怀中,只觉得鼻子发酸,抱着阿嫣的双手也在得微微颤抖。“张嫣,”他的声音咬牙切齿,“谁准你自作主张,对我用药?”
“对不住,对不住,”张嫣急急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谁准你自己逞强一个人去了匈奴大营?”
“对不住,我也不想这样的。”
刘盈鼻子一酸,纵是男人,也忍不住有了点泪意,强忍住了,道,“从今以后,不准你自作主张,不准你离开我身边。”
“好。”眼泪好像不听话似的掉下来,她慨然应允,“从今以后,我就当将自己栓在你身上,只要你不说不要我了,我便绝不会再离开你半步。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
她的表现十分温顺乖巧,终於安抚得刘盈,声音渐渐缓和下来,“从今以后,不准你胡思乱想,生出离开的想法。”
她抽噎着,仰起脸,唇角却在泪眼滂沱中微微扬起来,“好。”
“从今儿个以后,我若有不开心的地方,一定会先告诉你。不会让你猜我的心思,自找麻烦。”
“从今以后,不准你自以为是,离开我的身边。”
“好。”那一双沾染着迷蒙水雾的杏核眼眨了眨,微微喟叹,“从今儿个以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殷红的唇儿渐渐靠近,刚刚触上,顷刻间又分了开来,刘盈狠狠吻住妻子娇艳的红唇,碾转,痴缠,只觉得齿间的芬芳从记忆深处泛上来,与怀中的佳人合在一处,直到她终於回到自己身边,这些日子,为她担足的心思,才终於能够落下来。可是仅仅这样一个亲吻,却是不够,不够,还不够。
明明她的娇躯温顺的扣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唇舌触尽她口中的每一个细微角落,婉转的碾磨痴缠。他还是觉得拥有她的不够。潜意识里,似乎怀着一种恐惧,惧怕在他的一个松手之后,她又将消失,如同自己过去的三个月中一样,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刘盈在心中轻叹一声,愈发用力扣住怀中的女子。
也许,唯有将她镶到自己的骨子里去,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才能真正的合二为一,从此以后,不再牵肠挂肚,若有所失。
张嫣,你是朕命里的魔星,一辈子,无法忘记。
“持已,持已,你放开我。”
张嫣咿咿唔唔的挣紮,这次重逢,刘盈的激烈有些吓到了她,她从没有想到过,不过是一个区区亲吻,能够带着这么浓烈,悲伤,喜悦的情绪,仿佛抵死缠绵的高歌,席卷所有的知觉。
挣脱之后,张嫣已经是气喘吁吁,双颊嫣红,杏核眸子间亦染上了一层明媚水意。眉目里原来带的一丝憔悴便被这种明艳给润泽了起来。像是带着些枯意的芙蓉花得到了水分,蓦然间从寒冬到春暖花开。
“持已,”她的眼圈儿发红,唇角却微微上扬,“我好想你,从离开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你,有好几次我都以为我撑不下去了,可是想着你在长安等我,才能继续走下去……”
刘盈怔怔的听着张嫣的话语,同时用目光珍惜的打量着怀中的佳人,三个月的风霜,让阿嫣瘦了整整一圈,落在他的怀里,显得单薄的像一抹影子,透着伶仃。昔日一头浓密墨黑的青丝,为了扮男装掩人耳目,如今只余下齐肩长度,因为刚刚沐浴过,没有挽起,散放下来,楚楚可怜,尚带着一丝湿润水汽,好在面色看上去还不错……
刘盈鼻子一酸,连忙别开头去,忍了泪意。
他的阿嫣,从小从金尊玉贵里出生,在绫罗绸缎里长大,小半辈子,都没有真正不顺过什么。这一趟,究竟吃了多大的苦,才将花儿一般的女郎,硬生生折腾成如今的消瘦模样?
“持已,”张嫣轻轻唤道。
“我没有事的。”她努力微笑,安慰着他,“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好么?
宽大的大氅罩在她的身上,愈发显的她身形瘦弱,中单连嶙峋的锁骨形状都隐隐绰绰的显露出来,唯有腹部在衣裳的遮掩下微微隆起。
等等。
他的目光从张嫣踏着木屐的足上掠回去,重新落在衣裳掩映下微微隆起的腹部,一双凤眸微微睁大。恍遭雷击。
其时,张嫣虽然有孕已经将近五月,但因为一路操劳,几乎没有显怀。若非刘盈对妻子的身体十分熟悉,以及仔细打量的缘故,只怕根本不能察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阿嫣,你,怀孕了?”
“嗯。”
张嫣的嘴角微翘,轻轻点头。
“快五个月了。”
“在匈奴的时候我还不知道,直到快要到蜀郡的时候晕眩倒下,这才诊了出来。为了这个孩子,我在羌地休养了一个多月,这才能回来。”
……
刘盈神色怔怔,依旧保持在不能置信的状态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还没有对这个孩子生出欣喜的情绪,回想起前些日子阿嫣的辛苦,已是渗出一身冷汗,“你好大的胆子,”眼圈蓦的发红,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续道,“都有了孩子,还胆敢迷昏我,自己孤身一人进匈奴军营……”
……
回想起前一段日子,张嫣禁不住也涌起一阵委屈,“我当时也不知道么。”
明明,刘盈已是声色俱厉,她的回答却透着绵意,带着淡淡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