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 渠鴴
“你想多了吧?”张嫣淡淡笑道。?
进入冬季之后,天气越来越冷,纵然披着厚厚的裘衣,依旧觉得丝丝寒意渗进骨子里。张嫣不自觉的又向炉火靠近了一些。知晓了刘盈已经平安返回长安,张嫣的心思刹那间有些怅然,也有些安心,眨眨眼睛道,“我们大汉从来都是礼仪之邦,战后讨要战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蒂蜜罗娜哼了一声,“算了吧。据我所知,现在大汉朝廷和齐楚两国正在消长之间,情势微妙,如果不是做皇帝的在意,哪有时间来关注战俘的事情?而且,你知道,这一次来匈奴与我哥哥和谈的是谁么?”?
“谁?”?
“舞阳侯樊伉。”?
“你知道的,”蒂蜜罗娜盯着张嫣沉默的脸庞,“樊伉是大汉皇帝的嫡亲表兄,心腹之臣,若非为了寻找你的下落,是区区和谈,有必要让他亲自前来么?我倒有些好奇的是,”她阴郁问道,“刘盈是怎么知道你如今流落到匈奴的?”?
“还是,”她的眼睛眨了眨,忽然灵光一闪,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对不对?又或者,你根本就是还喜欢他,从来都没有改变。甚至当时,刘盈他就在北地,你们在战场上失散,你怕我知道他的下落,让哥哥去攻打雁门,所以干脆说你们已经分手。是不是?”?
张嫣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慢慢道,“现在再说这个,还有意思么?”?
“你既然骗我?”蒂蜜罗娜气地浑身发抖。?
“阿蒂,”张嫣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在生气我骗你的事情。还是在生气你居然被我所欺骗?刘盈是我的夫君,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自然不惜代价,不过是一点谎言,自然不吝啬为之。”?
我要是向着你将一切事情毫不隐瞒的告知,这才反而奇怪吧??
“我明明记得。”蒂蜜罗娜忽道,“汉朝惠帝。是在在位七年后便病亡。”?
“那又怎么样?”?
张嫣挑了挑眉,“如今都已经是惠帝八年了,他却还是活地好好地。这就说明,如今已经和历史上早就不一样了。”?
无论中间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此时刘盈都已经平安的回到了长安。?
而她,虽然被困在匈奴。和刘盈天各一方,明明是一对有情人,却相思相望不能相亲。看起来颇有些凄惨落魄的样子。但是,至少。她还活的好好的,刘盈还活地好好的。?
活着,便还有无限地希望,无数的可能。?
张嫣吁了一口气,平安的度过了惠帝七年这个关卡,终於让她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见到张嫣面上甜蜜模样,蒂蜜罗娜忽然感觉的胸口有一些闷。?
她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一段奇特地际遇而穿越到两千年前的汉匈时空。一个成为大汉的皇后,一个做了匈奴地阏氏。惠帝四年,她们在长安重逢,彼此明了,尊贵的地位不过是披在身上一件华而不实地衣裳,真正在意的,从来都是那个自己一直注视着的男人。在爱情中,她们各有各的荆枣苦痛,只能够踟蹰不前。?
听过了史上的惠帝与张皇后的故事,邂逅的时候,她虽然衷心祝愿阿嫣,却不免认为,那个懦弱斯文却死守着儒家教条的汉惠帝,纵然真的将阿嫣放在心上,这辈子也跨不过舅甥之间的那道鸿沟,来倾下心,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爱阿嫣。?
她没有料到,阿嫣用了四年的时间,终於得到了刘盈的爱情,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当卸下了对刘盈安全的忧虑之后,虽然也会为如今的境遇忧心,可是眉宇之间散发的安心,是骗不了人的。?
而她这些年来,虽凭借着匈奴左谷蠡王之女的身份以及两千年来的智慧,辅助冒顿做了一些事情,也赢得了一些声誉,但在感情上却越来越迷茫。自己到底与冒顿父子之间,算是什么关系?没有人可以真心拥抱着取暖,在富丽堂皇的殿堂,住在里面也觉得孤寂。而此时此刻,站在这间宽广的穹帐之中,明明她是匈奴阏氏,而张嫣是自己的囚徒。但是她竟有一种错觉,?
在爱情的道路之上,阿嫣身披幸福织成的锦衣,而自己却满身萧瑟。心中些微妒忌,口不择言道,“他明知道你落在匈奴,生死不明,却悠哉游哉的回到长安做他的皇帝。也不见得多爱你么?”?
犀利的言语像一把尖刀,戳破了张嫣努力维持的假象。?
张嫣愣了一愣,眉宇中染上了一抹黯然,却苦笑道,“阿蒂,人的一生中,只要做一两件疯狂的事情,就够了。当初他能够为了追回我,而抛下他一直以来最在意的国家。我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爱情不是每个人的生命的全部,在这家国危及的关头,他无法顾及到我,我也许会有点难过,但是,却知道,他做的并没有错。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逗褒妮一笑,够痴情了吧?最后的结果却是国败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