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的衣裳被沾染了同样的热度,刘盈让人重新用冰雪浸润,叠起来敷在她的额头,问道,“阿嫣,感觉好点了没有?”
“我不好,”张嫣烧的迷迷糊糊,轻轻道,“舅舅,是我不好。”
“要不是我心血**跑来山阴,舅舅就不会因为找我也来到这个地方,被匈奴人困在这一座小小的西山,生死未卜。要是我肯早点点头答应原谅你,那么,你早就回到长安做你的太平皇帝了。又怎么遭遇匈奴人?是我害了舅舅。”
“胡说八道。”她感觉到几粒滚烫地泪珠落到自己颈项之中,“是我不好才对。”刘盈轻轻道,“如果不是我不肯正视心中对你的感情,你又何苦自苦跑来山阴。要不是我昨日强拉着你陪我,你今日也不会这样虚弱,才让风邪入骨。又忧心忡忡。这才有这场高热。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你。”
“阿嫣,你不必担心我,我是大汉天子么,是天之子,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有事?”
张嫣微微笑了一笑。她从不信命。但是忽然在这个时侯,觉得信一信也是好的。“是啊。舅舅你不会有事的。”
“阿嫣。”刘盈谆谆道,“要不是有阿嫣你,也许我就一辈子就颓废在戚夫人死后的那个夏天,再也振作不起来。要不是阿嫣你这些年劳心劳力的陪着我,这大汉如今可能又是另一种模样。阿嫣,我们好容易才能够守在一起。你振作一点。”
“阿嫣,你答应了要跟我回长安地。你阿母还在侯府等你回去,如果她知道你根本不打算回去看她。她会伤心呢。偃儿在洛阳也会想你,嗯。他每隔几个月都会给你写信,可是,你这个狠心地姐姐就这么离家出走,他都不知道。阿嫣我答应你,如果你好起来,我让他也回长安陪你,可好?”
张嫣听着耳边殷殷的话语,虽然烧的糊里糊涂的,嘴角还是微微弯了起来。
人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男子,却似乎没有那样的命去守住自己地幸福。
张嫣的高热一直持续,刘盈慌了神,大声问道,“太医呢?”
“主子,”段华站在室门之外,闻此言,苦脸回道,“主子,咱们这次轻骑减从出来,哪里带了太医啊?”
“我们校尉怎么样?”程兴守在外屋,见刘盈出来,连忙问道。
“热度越来越高。”刘盈颓然道,“没有法子让降下来。”
在这个冰天雪地地地方,纵然是帝王,看着爱人病弱,亦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守着,心如刀割。
“我忽然想起来,”程兴道,“我小时候也曾发高热,家里穷,看不起病,我娘就用一种一种土方子,以西山上的凤须草煮药汤,喝下去,很快就好了。”
刘盈面露绝望,“这个时侯,冰天雪地的,草木都枯死了,还有什么凤须草呢?”
“可能还是会有的。”程兴道,“吕将军大概不知道,凤须草要的只是它的根,冬天以后,风须草虽然会枯死,但是它地根还紮在地下,经霜雪仍在,这样的枯根取出来,虽然不比新鲜的药效,但总会要好一些。”
刘盈大喜,他不能跪拜平民,只拱手揖道,“几位对我夫妇地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程兴连忙拦到,“黄将军并不是逾越的人,他既然说要我等誓死保护将军,必然是有他认为地理由。校尉对我们亦有大恩,能为她尽一点点力量,我们心里面也过的去些。”
“不过,将军要记得,可以以冰雪抆高热者的身子,在我们找到注意不要让她睡,发高热的人命很脆的,也许这么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见刘盈郑重应了,程兴拉开门,风雪迎面吹进来,冻的人打了一个冷颤。他却毫不在意,拱了拱手,带着三四个人,冒着风雪出了门。
张嫣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了无力气,只觉自己这一回是真的撑不下去了,瞧着刘盈怔怔的,忽然温柔道,“舅舅,要是我不在了,你就把我葬在小刀一旁。小刀一个人在这儿,我有点怕他会寂寞,他生前对我照顾良多,死后,我们两个做一做伴,也能够热闹一些,。然后你自己走吧。没有我拖累的话,应该走脱的机会大一点。”
“胡说八道。”刘盈心中难过非常,斥道,“你尽瞎想,再乱说话,我要生气了。”
张嫣颉的一笑,“舅舅,你又嫉妒了,不要紧啦。我说过,我只当他做弟弟的。我不过先陪一陪他。待到来年开春,雪化的时候,你要记得来接我。你答应和我同葬安陵的。我都记得的。”
“阿嫣,”刘盈紧紧的抱住她,愤然道,“我们说好的。待我们回到了长安,要一起生很多很多的皇子公主,让他们相互友爱,等他们长大了,朕将这座江山传给长子,然后和你一起出来,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建一座房子,过普通民妇民夫的生活。如今,我们才刚刚在一起。你不可以就这么抛下我。”
张嫣流下眼泪来,“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怕我熬不过去了。”
刘盈不想听她说这样丧气的话,伸手想打她,然而手掌落在她脸上,哪里舍得使劲,又气又恨,干脆弯下腰,吻住阿嫣的唇,让她再也说不出让自己不喜欢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