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付的车资很是丰厚,同伯沉吟道,“我可以接,只是只能送小哥到函谷关。”“函谷关便函谷关吧。”少年想了想,笑道,“到了那,我再想办法。”
同伯便让同婶煮茶待客,打量着少年,见他跪坐在榻上。盯着膝尖若有所思,一身衣裳虽平常的紧,却隐隐透出一种与市井不合的清贵来。
“韩小哥独自出门,家中亲长不管么?”他好奇问道。
“嗯。”他回过神来,笑道。“我已经这么大了。有什么好管地?”
舅舅,他未必会寻找她吧。
既然决意隐姓埋名。张嫣已经有了收敛行迹的打算,只是。看到了简朴的牛车的时候,她的笑容,还是漏了一拍。
“小哥,怎么不上车?”同伯奇道。
“嗯。”张嫣点了点头,掀帘上车。
放弃了皇后地位置。放弃了宣平侯女地身份,她早就没有了那个资格,去坐宽敞阔气的马车行路。
出乎她的意料,牛车的速度虽然不快,走在直道之上,竟是相当地稳妥。
“不要看牛车走的慢,”同伯笑道,“但是比马车稳多了。那些贵人们啊,其实不知道享受。”
“是么?”张嫣失笑道。
“韩小哥。”赶车的同伯问道。“你那位尊亲家住何方?”
昨日夜里又惊又累,安顿下来。张嫣便觉得睁不开眼,轻轻道,“反正,你一直往北走就是了。”
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相比於在椒房殿的五光十色地生活,赶路的日子,其实很有一些无聊。
同伯赶着牛往河边饮水之时,她瞧见河边垂着一棵柳树,於是摘下一片柳叶,放在唇边,想要学着吹出曲调,却怎么也掌握不了技巧,不过是一些无意义的喑哑声。
“韩小哥,叶笛不是这么吹的。”同伯失笑道,“这东西很俚俗,你要学会运气,不然,晚上在农家借宿的时候,我吹给你看看。”
张嫣点点头,一点一点的随他吹着曲子,生涩不已,她也不嫌烦闷,只是一遍一遍单调的重复。
翻来覆去的,她吹的只有一首《蒹葭》。
赶了七八日的路,函谷关便已在望,同伯正振奋精神,忽然山上赶下来一群剪径地强人,俱都骑着马,将二人围住。同伯驾牛车想往一旁赶,然而牛车哪里赶的过骏马,只好靠后问道,“韩小哥,你看这……”
牛车地帘子掀开,露出了隐隐绰绰的影子,其中一位贼人见了,不由喜道,“大哥,车中那个少年身段不错,挺有些味道。”
“老四你傻了。”刀疤脸大汉大笑道,“那是个少女,不是美女。”
“那有什么关系,”先前那位黑脸男子便亵笑道,“我听说,长安那些贵人,就很喜欢在府邸中养一些娈童,许他们养得,我们就养不成?”
“阿嫣”
宣室殿中,刘盈忽然从梦中惊醒,脱口而呼出那个刻在心上的名字。
依旧是梦啊。
明明是深秋,他却伸手拭额头上的汗。
“陛下。”帷帐之外传来贴身宦官的声音,韩长骝不忍道,“你若是思念皇后娘娘,便派人去寻她的下落吧。”
她才出宫没有一些日子,单身女子的日程,能够走远到哪去,现在去追,一定追的到了。
“不用了。”刘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许久之后,方轻轻道。
既然,这是阿嫣自己的决定,他,也只能选择放手。
直到多日之后,刘盈忆起当日情形,依旧痛彻心扉。
虽然理智并不容许自己去回忆,但他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记起那个情色旖旎的夜晚,他记得阿嫣身上的清香,软软的唇舌,她的面颊,因为情动的缘故,在自己身下,变成一片浅浅的绯色。
几疑是梦。
他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阿嫣。
因为那一夜的疯狂,阿嫣难得的发了脾气,众人皆噤若寒蝉,连母后暂时都退避锋芒,也就造成了未央和长乐两宫暂时的空白。长乐宫的人以为张皇后回转未央宫,未央宫中,却以为阿嫣还逗留在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