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想。
她回头盈盈笑道,“我瞧着她挺得眼缘的。向阿婆求一个情,你就恕过这次吧。”
“唔。”吕后有些奇异,阿嫣很少这么亲近旁人。但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她并不放在心上,便笑道,“阿嫣你若是喜欢不如我将她送到椒房殿,再挑个旁的给刘恒那个小子。”
窦漪房微微抬头,眸光中染上了一抹期盼的色泽。
“君子不夺人所爱。”张嫣笑笑道,“没准儿代王爷见了窦小娘,喜欢的不得了,成尔佳缘。若是我在这儿将她留下来,岂非是我地罪过?”
窦漪房的眼睛便又黯下来。
“尽贫嘴。”吕后笑道,不以为意。“好了,既然阿嫣你求情,这次就算了吧。你们都退下吧。”
一众宫人们轻轻揖拜,娇声道,“诺。”
陪着吕后用了午膳,张嫣这才回到未央宫。刚刚换下衣裳。便听宫人来禀道,“丁八子求见。”
张嫣应道。“让她进来吧。”
丁酩入殿的时候,看见张嫣穿了一件白色冰纨深衣,将一头青丝用一根发簪随便挽起,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除了衣料华贵之外,不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倒像是长安候家无忧无虑的深闺贵女。
她掩眸规规矩矩的拜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吧。”张嫣笑道,“丁八子今日前来见本宫,有事么?”
“是这样的。”丁酩絮絮道,“王八子小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又因失了陛下欢心,清凉殿的日常供奉不提,连太医都不大在意诊治她的病。昨日臣妾去清凉殿看她,见她已经瘦地一把骨头,面黄枯瘦,妾与清凉殿王八子从陛下在太子潜邸之时便追随在陛下身边,不免有些可怜,想请皇后娘娘垂怜,命太医前去诊治。”
张嫣眨了眨眼,似笑非笑道,“若真有此事,未央宫中如此,是本宫的失职。丁八子心善,倒是很恋旧情。”
“不敢当。”丁酩忙推辞道,“宫中人踩高看低,本就是常有的事情。这哪里干皇后娘娘的事。”
张嫣笑笑,吩咐道,“荼蘼,遣人去太医署传本宫地意思,让高柘去医治王八子,务要尽心尽力。”
高柘是淳於臻去后,太医署中最年老医术最高的大夫。丁酩连忙拜道,“臣妾代王姐姐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这个丁酩,张嫣望着她告退的背影,沉吟道,果然是八面玲珑进退有据,却也滑溜的让自己抓不住把柄。但因她谨慎行事,从没有挑战自己的底线,她便也没有随意为难人的恶习。
最让她心忧的,还是刘盈,她恨恨的踢了踢漆案。躲吧,躲吧,我看你能躲我一辈子。
“哎哟,”她惊呼一声,刚才那一脚踢地太用力,脚趾很有些疼。
“娘娘。”荼蘼啼笑皆非的过来,替她揉散了疼痛,嗔道,“这漆案哪里得罪你了,你跟它过不去。”
她没脸答话,只得在心里又将这笔账记在刘盈身上,来日必要讨还回来。
按祖制,个月的月初,月末,及月中三日,皇帝都在中宫留宿。刘盈再次踏足椒房殿的时候,已经是春正月。
瞧见阿嫣幽怨的模样,他不免有些愧疚,咳了一声道,“阿嫣,前些日子张偕来了书信,他近日在雁门与匈奴零星打了几场仗,都是大胜。”
“唔。”张嫣应了一声,继续瞪她,口中不以为意道,“燕隐做事有分寸的。”
“还有,上个月,吴国翁主在雁门产下了一个儿子。”
“真的?”张嫣霎时间眼睛亮了起来,雀跃问道,“叫什么名字?”
“才一个月呢。”刘盈失笑道,“还没有命名,只是取了个小名,叫於归。”
“於归?”张嫣念了一遍,笑盈盈道,“嗯,有那么一对漂亮地父母,小於归一定生的很可爱。”
刘盈的眸光忽然黯下来。
其实,他说,找不到一条能够妥善为阿嫣安排的后路,那是自欺欺人。
那条最安稳最简洁的路,其实一直都存在在那里。
嫡皇子,只要阿嫣膝下能够有一个嫡皇子,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他百年后,那个他和阿嫣的孩子会登上帝位,奉阿嫣为太后,尊敬她,孝顺她,如同他待於母后。
他与阿嫣的孩子,会生的如何?会是像自己一样温柔,还是像阿嫣一样狡黠?
他一直避免去想。
并不是忌惮张氏外戚,宣平侯一系,阿姐贤惠无争,张敖又恭谨有度。阿嫣更喜欢在自己身后默默支持着自己。他们都不是会擅权的人。
其实,外戚这种东西,不能擅大,却又是从来不能缺的。就如同自己,当年若无吕氏支持,如何能稳固储位进而在如今登极。朝堂忠心的是大汉社稷本身,而不是皇帝本人。只有外戚,才会因为和皇子休戚相关,而毫不见疑的支持。
对皇帝属意的皇子,适度外戚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奈何,这偏偏是一条,他无法去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