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便不免在吕伊窍平的腹部顿了一顿。吕伊不过比她大两岁,开了年才叫十六,小小年纪便做母亲,其实对母子双方都有不利,於是笑道,“既如此。便不好叫你操劳了。不妨坐下说话。”
“不过替太后娘娘送一点果品,有何操劳地?”吕伊甜甜笑道,“长公主难得进宫与皇后娘娘母女团聚。伊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待吕伊离开之后,鲁元方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
“阿母,”张嫣岂非不知道她的心事,然而不好多说,只得岔了开去,取了一个果子递给母亲,盈盈笑道,“这是太后送过来的南越果子。冬日难得嚐鲜。你不妨嚐嚐?”
鲁元强笑接过,道。“阿嫣,后宫之中,最重要地还是有子嗣傍身,先帝当初宠爱戚夫人,母后因为有陛下,才有底气与戚夫人一战。你”她欲言又止,
你打算如何?
张嫣笑了一笑,啃了一口果子,“阿母。这才一年呢。”
“你真的真的不必为我担心。我从来不是亏待自己的人。纵然是绝地,我也有本事为它生出一条路来。来日方长,终有一日,我会告诉你,我过的很好。”
天色将晚,她送母亲出宫,站在椒房殿的门口,看着载着母亲和弟弟的宫车沿着陈道,碌碌向东阙门而去。
为了怕鲁元担怀,适才,她并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母亲。
从上次相见之后,除了五年岁首大朝之上遥遥望得一眼,大半月来,她再也没有见过刘盈。
这一次,她家舅舅又在犯什么别扭?
她思来想去,不觉的当日病重说话有事,那么,问题还是处在她那次落水之上?
“木樨,”她招来侍女,再一次问道,“当日你去宣室殿,陛下可有何异常?”
“没有啊。”木樨低眉答道。
“那,”她又问道,“陛下是立刻答应了你的禀问么?”
木樨怔了一怔。
她回忆起当日情景。
宣室殿总是有一种淡淡的松香气息,沉静而又安详。每一次她在其中总有一种敬畏地感觉。那一日,她言简意赅的转述了皇后娘娘的话语,却没有听到陛下的声息,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
却看到刘盈微微蹙起的眉头。
“知道了。”他淡淡道,“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朕等会儿便过去。”
“陛下他,”木樨冲疑道,“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嗯。皇后,有件事情,不知道当言不当言。”
“怎么?”张嫣抿唇微笑,不经意的问道。
“当日我在宣室殿,曾遇陛下身边的一位闳侍中,言止之间对皇后极是不敬。”
木樨惊异地发现,平日里云淡风轻的少年皇后倏然睁大了明媚的杏眸,急声吩咐道,“传沈冬寿。”
翻看这一个月地彤史,张嫣慢慢放下心中的石头。
张嫣其实并不喜欢翻阅彤史。再说怎么不在乎,那毕竟是记载她的夫君与他人欢好的条文。若真见知晓的太清楚,反而会心中终日郁闷,得不嚐失。
这一次,还好。
月余以来,刘盈每晚居止俱有明文记载,时有后宫妃嫔相伴,偶尔独自起居。虽日常对闳孺极是亲善,倒并无同榻共眠之事。
“皇后娘娘,这新纸真是个好东西。”殿下,沈冬寿沾沾自喜道,“从前书写彤史,每隔三日便须换新简书写。如今这薄薄的一册却足可书写月余。又轻简价廉,中人便可购买。单以此事,皇后娘娘真是功德无量。”
张嫣失笑,“好了。难得听沈女史夸人的。是否有求於本宫。”
女史盈盈问道,“娘娘打算去见陛下否?”
“怎么这么说?”张嫣不免奇异。
“陛下许久未幸椒房殿,”沈冬寿微微一笑,“娘娘自要去问个究竟。娘娘可否告诉我打算何时前往宣室,冬寿自愿当日往宣室值勤,以记彤史。”
张嫣仔细打量了沈冬寿一番。
许是天生一分长,一分短,未央宫中的这位女史官对於记载彤史别有一番出自爱好的痴迷,却见拙於待人接物。当年,她读了那么一份情文并茂地彤史,不由以为,能够写出那样一片情怀地文字的沈冬寿,早已窥破了自己对刘盈地一片痴情。但是这一年中,沈冬寿却对除史外的一切旁事天真烂漫,似乎根本不解自己的一片情衷。
但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凭什么要一群女史围在一边看热闹?
张嫣将彤史抛还给她,指着椒房殿的殿门,道,“你给我滚。”
刘盈,她在心中怨怼道,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去年十月的壬子日,我坐上迎亲的墨车,嫁入未央宫,成为你的妻子。如果,到那一天之前,你还不肯低头来椒房殿见我。
她眯了眯杏眸。
你就等着拆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