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他忍不住唤出这个名字。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朕,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呢?
时光荏苒,转瞬半年。
秋风吹彻长安城的时候,良纸已经遍行於长安城中,因为轻薄方便甚於竹简,挺括价廉淩於缣帛,迅速的流行起来。并以越演越烈之势,以长安为中心,快速的向大汉郡县诸侯国传去。
因今上除挟书律,僵死多年的民间治学之风,亦一瞬间以井喷之势爆发出来。东西两市在百家营生之外,又多开书肆。贫穷学子往来於书肆之间,纵无力购买书籍,一得饱阅,亦是幸事。
宣平侯府
“张达,”张敖唤着眼前的心腹下人,“本侯支持墨门中人研发良纸,陛下感念我献纸之功,不夺其方。仍令侯府经营。你家父子两代为我效力,我知你聪明精干,欲将此事托付於你。”
“多谢侯爷。”张达感激涕零,再拜道,“小人一定尽心竭能,不负侯爷信任。”
“那便好。”张敖点点头,忽得板脸道,“只是,从今后,你便不再是我宣平侯府奴隶,可恢复原陆姓,日后一切在外所为,都与侯府无关。”
“侯爷。”张达顿时大惊,“可是小人有何做错之处,还请侯爷责罚。小人只求侯爷收回成命。”
“你莫要怕。”张敖勾唇笑笑,安抚道,“不是因了你犯错。你可见过哪家商贾是顶着奴隶身份做事的?不是我宣平侯府人,出了事我便不帮衬着你么?你出去后,你父母亦仍在侯府中,本侯必不亏待。”
待陆达离开之后,家人报道,“侯爷,中宫私府令孟女官求见。”
张敖睁目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解忧入内拜道,“婢子见过侯爷,不知侯爷命人唤婢子前来,所谓何事?”
张敖摇摇头道,“解忧,你既是皇后娘娘任命的私府令,便是女官,日后不必自称奴婢了。”
解忧沉默了一会,拜道,“婢子多谢侯爷。”
话是这么说,但是解忧明白,自己是被父母卖断到宣平侯府的奴婢,也正因为此,宣平侯才对自己的忠心深信不疑。
“承蒙陛下恩典,令宣平侯府持良纸之方而通行天下,”张敖正色道,“适才我已经选了一位心腹家人,赐以自由身,此后以商贾名义贩卖天下良纸。良纸虽较竹简缣帛便宜方便,数十年内,所得必多。我寻思着,这造纸之议,本是皇后所发,我不过是从议之功,则从良纸营生所得,侯府分文不取,悉数归到皇后内库。”
解忧言现讶异,道,“侯爷不必如此的。皇后娘娘乃是侯爷与长公主亲女,本是一家人,何必分的这么清楚?”
“正因为是一家人,”张敖笑道,“皇后不必推辞。”
他叹道,“你回去与皇后娘娘说,汝父早年为赵王,虽黜,但先帝到底看在长公主份上,将我父子多年累财留於我。而长乐宫中,吕太后亦有言,他年身故,长乐宫中一切私财,都赠予满华。我们夫妇只有偃儿一个嫡子,这偌大家业,都是他的。他并不吃亏。反而是阿嫣,虽身为皇后食有采邑,但手中亦要有实财才好。偃儿与她从小亲善,必不会小气。”
“是吧?偃儿。”他言毕,转面向堂外问道。
过了一会儿,张偃拉着池果从堂外探出头来,心虚笑道,“阿爹,你知道我在啊?”
“那么重的声响,你当为父是聋子听不到么?”张敖冷哼道,“好端端的,不跟先生学书,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张偃咳了一声,问解忧道,“那个——”
“小世子,”解忧屈膝拜倒,“奴婢姓孟,名解忧。”
“哦,”张偃似小大人般晃了一下脑袋,粉嫩嫩的容颜,又是清俊又是可爱,叮嘱道,“你回宫帮我问阿姐一声,她什么时候才回家一趟?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她了。”最后一句话微微抱怨,却又露出小孩子的行迹。
解忧失笑,“如此,婢子回去会如实将世子的话禀於娘娘。”
“哎呀,”张偃对适才父亲将侯府偌大一块买卖轻易拱手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只是喃喃抱怨道,“皇帝舅舅也真是的,尽跟我抢阿姐。”
一时间,张敖与解忧都有些失笑。
宣平侯世子大人,你要什么时候才明白,从出嫁的那一日起,她便已不再只是你的阿姐,而是,另一个男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