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汉将来的皇后,”蒂蜜罗娜悠然问道,“是什么样子的人?”
刘撷想了想,笑道。“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她还太小,比不上阏氏容色美艳。”
帐中众人便只当阿蒂年纪尚幼,对遥远地大汉那位即将与自己一样并赴尊位的女孩有着比美之心,各有解意的笑笑。
蒂蜜罗娜垂眸笑笑,道,“我与单於商量,因末索洛姐姐现在有孕。便将离离居次托给宁阏氏吧。静阏氏与宁阏氏同来自汉朝,离离居次是先前静阏氏之女,必能妥善照料。”
刘撷怔了怔,她本自忖度要怎么向蒂蜜罗娜开口,却没料到阿蒂竟直接将离离送到她帐中。蒂蜜罗娜未免太过大方,这样的人,不是太蠢。就是太有靠势。
诸位匈奴阏氏亦微微变了色。冒顿素来不管内帐中的琐事。但听阿蒂地意思,竟是有着单於的鼎力支持。在单於的默许下。她们可以在王帐中争宠互斗,但若是单於娜不需要用任何手段来收服王帐诸位阏氏,借着单於的权威,她可以轻易的独摄王帐。
毡毛榻厚实而温暖,少女在榻边唱着温柔的安眠歌,过了一会儿上前探看睡在榻上的女孩,喜悦笑道,“离离居次睡着了。”
能够重新回到汉人阏氏的庇护之下,真好。
她回过头,看到刘撷在帘外的身影。
“阿蒂阏氏,”刘撷轻轻问道,“她对大汉地事情很熟啊。”
“是的。”朱朱应道,“因为双辕车和善於打造刀剑,她在草原各部落有很高的权威名声。数年来,匈奴侵犯汉境,她都要犯将为她找各种大汉书简,她甚至熟读《左传》,还会写一手端正的小篆。”
刘撷沉吟片刻,忽然想起那位在途中篝火边陪着自己饮酒看星星了一夜的年轻匈奴男子,“那个叫渠的左大都尉,又是怎样的人?”
朱朱神色了然,侃侃道,“他是阿蒂阏氏的同母兄长,左谷蠡王最出色地儿子,以及公认的继承人。却留在王廷多年,凭着自己的勇武得到了匈奴二十四长中的左大都尉。阏氏到龙城之前,是他主动向单於请命,去迎接阏氏。”
“主动请命?”刘撷微微讶然。
“是的。”
为什么,刘撷思索不得解,她确定她曾从那个年轻匈奴贵族男子身上感到一种善意和些微的沉迷,但她与他从无交集,这善意从何而来?
她忆起月夜下渠黧黑的肤色,以及带着些许怀念地眸光。
他笑着说,“公主和她,一点都不像。”
“她?”
“嗯。是静阏氏。哦,按照你们汉人的说法,应该是叫须平长公主。”
月色像水一样在记忆中静静流淌,她若有所思的问道,“渠都尉,对静阏氏很好?”
“是的。”朱朱颔首,惨然道,“当初静阏氏逝世,他尽过很多力。这些年,若不是有他对我和洛洛照拂,也许我们早就是一黄土了。”
刘撷微微微笑,弯下腰,替毡毛榻上沉睡的离离掖了掖被子。
汉长安未央宫天禄阁
“将先帝九年后的起居录取出来给朕。”刘盈吩咐道。
“诺。”小吏揖拜应道。
天禄阁进深颇深,显得有些阴暗,天光从直棂窗中透进来,微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欢快地动荡,刘盈立於窗前,静静等候。
汉匈之间地和亲总算尘埃落定。刘敬却依旧被羁押在廷尉狱中,不能开释。母后认为刘敬当年私与冒顿约,忘君恩,负故国。而先帝既逝,便无人可证当年刘敬是否真的曾将此事禀於君前。
起居录置於卷架地最顶端,青衣书吏攀登梯子去取。天禄阁经常打扫揩拭,书卷上倒没有落下什么灰尘。他将厚重的竹简放於怀中,一个不小心,架上的数卷竹简带落,砸在地上。
“怎么了?”刘盈听到了声响。
书吏吃了一惊,连忙跪地叩拜,“臣罪过。”心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便本来有气,看到这样子,刘盈也禁不住失笑,“这么点事,男儿丈夫也要哭啊?”
“收拾一下,把起居注拿出来给朕。”
“谢陛下。”
要说不怨刘敬生事,那是假的。但刘盈还是不愿意冤枉臣子,在九年末的起居注中找到了那条记录,他叹了一声,将竹卷放入袖中,不免望了适才那个哭泣的书吏一眼。他青衣消瘦,面容清秀。
“朕应该见过你数次。”刘盈道,“是在……”
“臣曾在相国官署执赞导之事。陛下勤於政事,来往官署之间,臣曾有幸效劳三次。”
“哦。那你怎么却到天禄阁来了?”
“那是……”闳孺激愤欲言,面色潮红,却终究咬住了话尾。
“怎么了?”他又取了数本天禄阁孤本典籍,吩咐从人带回宣室,不经意问道。
闳孺却是委屈了很久,终究忍不住道,“臣不知道出於何因得罪了张娘子,让她命人将臣贬到了这天禄阁。”
虽然同为宫官,但天禄阁的清苦与相国官署比诸,实在是天差地别。
“阿嫣?”这回答到实在是让刘盈吃了一惊。笑道,“不会吧?阿嫣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闳孺拢手叩拜,“臣若有错,心甘情愿受罚。只是臣实在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好了好了。”刘盈没多大耐心说话,摆手叹道,“你先随朕回宣室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