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宫门已闭,”卫军头领朗声道,“不经陛下传唤,任何人都不得出入。纵然你是楚国翁主,也该速速离去,否则,便已擅闯宫门论处。”
刘撷咯咯的笑出声来,神情自有一种幽怨,“想要论处我,还不是你们这群卫尉军能够做主的事。你们去通报陛下一声,见不见我,他自有决断。”
言毕,她不在说话,将面前森森的尖戟视若无物,在卫尉军惊疑不定地目光下,驱马踱着步子。
过了小半个时辰,青衣黄门小跑着步子来到宫门,尖声道,“楚国翁主,陛下让你去柏梁台候着。”
暮色中的未央有着一种沉谧的氛围,刘撷第一次在这个时辰进入未央宫,一路上,长廊檐下的风灯依次亮起,延成一条光亮的通道。柏梁台上灯火通明,却不见白日里台下的热闹。
刘撷眼一酸,险些落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台下地脚步声渐渐传来,她抬头,看玄衣的皇帝步下辇车,来到她的面前。
“阿撷。”他这么唤她。
“皇帝哥哥,”刘撷跪拜道。“刘撷不想去匈奴,求求你,你放过撷儿吧。”
夜色中,刘盈地眸色呈出一种寂寥的颜色。“汉匈和亲,总是要有人去的。”
“可是为什么是我?”刘撷忍不住大声质问道,“宗室中有那么多地女子,为什么太后与陛下,偏偏挑中了我去?”
“因为。”刘盈微微冲疑,最终叹了一声,道,“因为你够坚强,够执着,够聪明,够心机,昔日刘丹汝柔弱,去匈奴后不过数载,便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朕不希望再看到大汉的公主死在那片土地上。如果是阿撷你,朕相信,你能够活的久一点。”
“哈哈哈,”刘撷疯狂的笑道。“原来这坚强执着聪明,竟是撷的错处了?”
“阿撷,”刘盈张口,亦不知能说些什么,最后只能道,“你只当,是朕对不住你。”
“一声对不住,便能让我心甘情愿去受那大漠风沙之苦么?陛下。”刘撷抓住刘盈的衣摆,哀哀求道,“去年匈奴人要张嫣和亲,陛下你不也护住她了么?陛下,撷儿求求你,你便再救救撷儿。阿嫣她是你亲外甥。但是撷儿也是你实实在在的堂妹啊。”
阿嫣与旁人。是不同的。
一瞬间刘盈本能的这么想,他吞下了口中的许多话。叹道,“不成的。阿撷,莫不说旨意已经明发,朕也不能再和匈奴人反口第二次。”
他见刘撷双目发呆,许久不曾言语,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若无事,朕便先回去了。”
转身的时候,刘撷怨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陛下偏心至此,便不怕我去匈奴之后,深恨大汉,反助匈奴人么?”
刘盈止住脚步,肃容道,“阿嫣和你不同,她姓张,而你姓刘。这些年,你享着刘姓的尊荣,自然该为它付出一些什么。若是因此反生怨怼,朕也不怕。那么刘氏先祖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的。”
“阿撷,”他想了想,还是道,“你等朕二十年,二十年后,也许,朕会接你回来。”
“二十年,”刘撷抿唇笑道,“二十年后,也许我的骨头都已经随风而逝了。”
“陛下既然打定主意。”长乐宫中,吕后将一束茅香投入炉中,淡淡道,“就根本不该去见楚国翁主这面地。”
“朕知道这个理,”刘盈惘然回神,拢手叹道,“只是觉得阿撷着实有些可怜。心中既有委屈想找朕诉,不忍不成全之。”
“妇人之仁。”吕后哼斥道,“她就是吃定了你的好性子。你看她可敢来长乐宫求哀家。”
“不提这个了。”吕后微笑道,“将养了半个月,阿嫣的水痘总算是见好了。待汉匈和亲过后,哀家便为陛下和阿嫣操办婚事。”
刘盈吃了一惊,“和亲人选已定,匈奴使者已经回去,阿嫣之忧不必再提。何必还要纳她为后?”
“话虽如此,”吕后哼道,“这些日子,哀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阿嫣是最适合的皇后人选。这些年,我遍择於长安权贵之家,没有哪个女子比地过阿嫣。而且她是帝姐之女,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阿嫣很好,”刘盈摇头坚拒道,“但她是朕的外甥,辈分不合,乖戾伦序,不可为也!”
宣平侯府
“敖哥,”鲁元忍住心中怒气,不解道,“我一直以为你不是热衷名利的人,可是这次,为什么,明明阿嫣已经不必去匈奴了,你还是应承了母后,让她去做那个皇后?”
张敖一时语塞,“我只是,希望阿嫣得到世上最好的。”
“可是做这个皇后,对她而言,不是最好的,而是最悲哀的。”鲁元怒冲冲的吼道,转身奔入内室。
张偃抓着竹鸢,正从内室中出来,却撞到母亲怀中。
“娘亲,”他笑呵呵的问道,“阿姐已经进宫半个多月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啊?她答应过带偃儿放竹鸢地。”
鲁元一把抱住他,落泪道,“就快了。偃儿,咱们入宫接了你姐姐,母子三人回宣平去。你爹爹已经疯了。咱们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