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2)

大汉嫣华 柳寄江 2604 字 2个月前

五十三 出塞

八月蹛林

又是一年秋日,匈奴人共聚於蹛林,庆旧年结束,新年伊始,草原上一片欢声笑语。

渠鴴北征大月氏后返回匈奴,刚进蹛林,就听见有人切切私语道,“听说,那女人快要生了。”

“楼烦王,”渠鴴扬了扬眉,笑得疏朗,“说什么呢?脸色不大好看。”

“原来是渠鴴王子。”年迈楼烦王回头看到他,也笑了,“我是在说啊,单於娶的那个汉人公主,这几天就要生了。咱们大伙儿都在观望着呢。”

渠鴴入见冒顿,冒顿拍着他的肩膀,神情有骄傲之色,“你是我们匈奴的战神,这趟劳烦,我让大伙儿给你洗尘。”

“单於谬赞。”渠鴴爽朗一笑,“论打仗,我哪比的上单於。贝是单於位高权重,不像我身无羁绊,想打哪儿就打哪儿就是。”

二人拊掌而笑。

“你的刀?”冒顿眼睛锐利,一眼就望到了渠鴴腰间悬着的弯刀。

“哦。这个啊。”渠鴴利落拔刀,倒转刀柄,递给冒顿。刹那间,王帐里便闪过雪亮的刀光。

“好刀。”冒顿不自禁的赞道。

“漂亮吧?”渠鴴神色骄傲,却又在下一秒转为喜滋滋,“这是阿蒂亲手打来送我的。这次出征月氏,我便将它带在身边,少说也沾了百多人的血。”

冒顿失声道,“她,蒂蜜罗娜?”

那么个娇娇怯怯的小女孩,也能打造刀剑?“我听说,”冒顿的眼中闪过精光,“左谷蠡王部如今用的双辕车,也是你这个妹妹鼓捣出来的?”

“倒也不完全是。”渠鴴大咧咧的笑,面上满是对这个妹妹的骄傲,“去年她见了族人逐水草而居辛苦,就忽发奇想,想做一辆双辕车。只是一个模糊设想,她就抓了全族的人做了又做。本来族人是都不信的,汉人都弄不出来,咱们匈奴人能弄出来?可是却不过阿蒂的面子,就将信将疑,前前后后浪费了好多木材,还居然真的有一个牧民做出来了。如今,族里人可是将她看的比我这个王子还金贵呢。”

“这样啊,”冒顿莫测高深,“双辕车的确给我们牧民带来很多便利。虽不是蒂蜜罗娜亲手造出,但她功不可没。我倒想好好赏赏他。对了,她今次来蹛林么?”

“来。”渠鴴已是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阿蒂这两年都不爱参加这些大会——不过因为这次打仗,我们兄妹已经几个月没见了,阿蒂便先来蹛林寻我,我们再一块儿回部落。”

这儿是匈奴人最爱的赛马大会。

开了年,稽粥王子就要满十岁,他的个子已经比一年多前长高了许多,骨骼宽大,骑着奔雷在赛马场上风驰电掣的奔驰着。

奔雷是草原之上数的着的名马,这些年来,稽粥骑着它,转战匈奴各草场,少有败绩。

无数的匈奴牧民围在赛马场之外,鼓着掌为他们的王子打气,眼神热烈而又晶亮,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渐成海洋。在这样的声势下,别的骑手就算有余力,也渐渐胆怯。

偏在这时,有一骑白马从背后超出,马上的灰衣少年在马身上伏下去,马技娴熟利落,看着就要追上稽粥。稽粥精神大震,亦发狠催着奔雷奔跑,两匹马忽前忽后,相互追逐,互不相让,很快的便一前一后的越过终点,草原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吆喝不断。

稽粥在掌声中用衣袖抆了抆汗,回过头来,笑的开怀,“嗳,你的马骑的不错啊,我喜欢。这个绿玉佩送你吧。”

匈奴人最敬好汉,稽粥又还年少孩子气,并不计较少年挑战他的权威,主动亲善。然而这灰衣少年并不领情,哼了一声,策马缓缓越过他而去。

“居次。”圆脸匈奴女奴迎过来,同时,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狼一跃而入马上少年的怀中,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少年咯的一声笑出来,抚摸着它的脑袋,温言道,“小白,可是饿了?待会儿我切块牛肉喂你。”

这背影,这声音,这脾性,还有这头摇头摆尾的雪狼,霎时间稽粥福至心灵,大声喊道,“阿蒂?”声音已是微微颤抖。

灰衣少女抬起头来,露出遮耳帽檐之下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

没有露出她的脸的时候,她只是这金黄草原上一个灰扑扑干涩的点儿,一旦露了这张脸,她的整个人便明媚生动起来,像是春光下的红蓝花。

“阿蒂,果……果然是你,啊,不对,我,我不知道是你,”稽粥激动的手微微发抖,连说话也结巴起来,“如果刚才我知道是你的话,我就会让着你呢。”

“这是什么话?”蒂蜜罗娜扬眉斥道,“输了便是输了,我蒂蜜罗娜技不如人,也没有不服气的。如果要你让,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对不住。”稽粥气馁道,“我不会说话,你莫要生气。”最后一句软软的,带了一丝哀求。

蒂蜜罗娜望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嗤的一声笑了,策马前行,“我没生气。”她嫣然道,却在稽粥开心起来的下一刹那又将他打入地狱,“你是我什么人,值得我为你生气?”

渠鴴掀开帘子走进帐篷的时候,蒂蜜罗娜正在为小白洗澡,他靠在帐门柱子上啧啧的看着妹妹,“真是舍不得啊,我家妹妹,也能迷的男孩子神魂颠倒了?”

小白哗的一声拨动铜盆中的水,踱到渠鴴身边,抖了抖皮毛上的水,将淋淋漓漓的水珠抖的渠鴴满身。“呀,”渠鴴跳起来,怨愤道,“没良心的小白,这可是我新上身的袍子啊。”

“谁叫你跑到我这儿来悲春伤秋的?”蒂蜜罗娜白他一眼,取了条大巾子,将小白从头到尾的包裹起来,仔细抆拭。白巾子落下,露出小白的漂亮脑袋,一双漆黑的狼眼,暗有一些妖娆。

“你不喜欢稽粥那孩子么?”渠鴴弯下腰,逗弄着小白。小白啊呜一声,张口要咬他的手指,却被他快捷闪过。

“不会啊。”蒂蜜罗娜抬起头来,“他就像个弟弟——上一次不待见他,是因为我迁怒;今天嘛,我倒觉得他挺可爱的。”

“弟弟——”渠鴴嗤笑,“这可不是稽粥爱听的答案啊。”他瞧着蒂蜜罗娜的目光意味深长。

又三日,静阏氏临产。

渠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静阏氏已经在帐中折腾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将孩子生下来,“我们单於的孩子天生个头健壮,汉人柔弱,自然就难以生产。”说起这话的部落娘子眉飞色舞,似乎还有些盈然的骄傲。

怒气冲上心头,渠鴴骤然斥道,“那可是一条命,由不得你们这么轻狂说笑。”声音火爆,娘子吓了一大跳,讷讷的不敢再说。

他遽然走出帐篷,拉着一个人问道,“单於现在在哪儿?”

“单於啊,”那人笑得爽朗而又暧昧,“他在它它阏氏帐里。静阏氏难产,几位阏氏一向是不喜她的,它它阏氏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缠着不让单於过去了。”

夜风吹拂着渠鴴灼热的脑袋,渠鴴瞧着篝火在蹛林城中四处燃起,人们欢歌笑语,没有一个人想起去问一问那个汉家柔弱如栀子花的女子,她平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