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主,”荼蘼捧上用火炉烘过的白色单衣,笑道,“大冬天的,这么露背站着,不冷么?”抖开单衣,为张嫣穿上,又捧出第二套白绢衣,却是夹了絮的,比刚才那件厚实的多。最后一件是浅黄地茱萸纹夹撷花罗深衣,里衬黄绢底,中纳丝绵,与袖襟边缘俱都缘了一寸宽的红锦绣边,圆领右衽,领口平贴交掩,开的很低,露出里面两层衣衣领,层层相叠,称作“三重衣”。荼蘼牵起衣襟,将之掩在身后复又绕过来,系上衣带,便显出张嫣细细一握腰肢,天真妖冶。
“果然好看。”荼蘼一笑赞道,“不枉费皇后娘娘特地送来。听说是齐鲁最好的花罗所制的呢。”张嫣却有些很无语,因为她刚刚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现在所穿的裤子是没有裆的,只是两条彼此分离的夹絮裤腿,俱说叫做絝的东西。也就是说,在深衣曲裾之下,她的两腿之间有一部分凉飕飕的几乎没有任何布料包裹。
这,这,这,简直是让她举步维艰么。
在她的无语之中,一个侍娥捧出铜镜,另一个执朱漆妆奁,分别立於案左右,荼蘼牵着她的手走到榻前,抽一柄檀香木蓖,轻轻梳拢张嫣的一头长到腰际的青丝。铜镜镜面混沌,只能浅浅的照出个影子。张嫣望着镜中的自己,眉目俨然是幼时的自己,玉雪可爱,左耳耳垂之上,有一粒豆大的胭脂痣,像是刚刚紮了一针,红润润宛如将落又落的血色,很是鲜艳。
她伸手摸了一摸,铜镜映照着自己,不自觉怅然。
那是当日她穿耳的地方。
张嫣抿唇茫然,不知其中关窍,正胡思乱想间,忽然觉得头发被扯到,哎呦一声唤出来,皱眉抱怨道,“疼。”
“对不住啊,翁主。”荼蘼歉意道,复又疑惑,“翁主今天的头发比往常难梳多了呢。”她却不知道,张嫣的发发本身并不是很好,睡相又野,一头长发不知道打了多少结子,只好沾了些热水弹在她头上,这才梳顺了一点,照着昨日所梳双髻为张嫣梳理。梳罢举起铜镜放在张嫣面前,“翁主看看可满意。”
张嫣看着镜中自己玉雪稚弱的容颜和头顶两侧两个大大的不成比例的圆髻,撇了撇唇。
荼蘼啊,你不觉得,这很像牛头上的两个角么?
哞——
“拆了,”张嫣忍了又忍,最终没有忍住,果断道,“在后面留一层头发,只梳两侧的头发成髻,发髻梳小点。”
“这……是。”荼蘼领命将发髻拆了重新梳过,再掌镜子看时,张嫣才满意颔首。这样子看起来就清秀多了。
她一跳一跳的要起身,荼蘼连忙拉住她,调笑道,“翁主,你还没抆粉呢。”
她揭开妆奁,打开妆粉盒子,挑了一点,撮在掌心。
回头,张嫣已经躲开好远了,“那是什么东西,真的有用么?”她看着荼蘼掌中均匀细腻的白粉,很是嫌弃。
“我知道翁主你想抆铅粉,”荼蘼一把抓住她,强制性的拍了她一脸,“但没办法,翁主你不看看你才几岁,有这么早就抆铅粉的么?婢子手上的,已经是天下最好的白粉了。”
“哼,我才不要涂铅粉。”张嫣脱口而出嫌恶,她绝对要澄清自己的品味,铅粉那种伤害人皮肤的东西,就是干让风吹着也决不能让它上脸。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口中呛进了些白粉,连忙推开荼蘼,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真稀奇。”殿外忽有人拍手笑道,“见过各种死法的,还真没见过被自己脸上的粉呛死的。”
张嫣讶然回头,比自己年纪略大一些的女孩站在帘下,一袭碎花黄锦上襦,下着绿涧罗裙,容颜明媚。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好继续用衣袖掩着装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