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人后退了些,用舌尖舔了舔被咬破后殷红的唇瓣,看着少年撂下狠话后转身匆匆离开的背影,他轻笑了声,不知喜怒。
……
白日里闹了最后一顿,然而下午太阳即将落山,张子尧要走的时候,烛九阴还是来送了。
站在马车前,男人说的话却不多,只是看着张子尧将东西一点点搬上马车,从这他们歇脚了几个月的宅子里,那些平日里用过的、随时间放的,都被归拢起来搬上了马车。
磨磨蹭蹭的。
像是蚂蚁搬家。
最后,当最后一点东西也终於被搬上了马车——
「收拾好了?」烛九阴问。
「收拾好了。」张子尧回答。
「蠢牛,照顾好他。」烛九阴看向素廉。
「不关你的事。」
张子尧抢先一步回答,颇有些赌气的意思……所以烛九阴笑了,这个时候他看上去所有的包容度又回来了,只是他张开口却并不是说「本君错了你别走了」,而是说:「你这小蠢货,凶巴巴的。」
张子尧:「……别叫那个名字了。」
烛九阴:「?」
张子尧:「就像我也不再叫你『九九』一样。」
烛九阴:「……」
但是想想自己之前和释空说过的话,有了前车之监,他不想把自己搞得像是上辈子一样狼狈,所以在片刻的沉默后,少年点了点头,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淡淡道:「行吧,人常道,合久必分——烛九阴,咱们就到这里。」
烛九阴盯着张子尧不说话,那眼神看得人心里头发慌……良久,直到张子尧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男人终於垂下眼——
有那么一瞬间,张子尧觉得自己在那双红色的瞳眸之中看见了一丝丝别的情绪——那情绪其实并不复杂,但是是叫烛九阴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拥有的那种情绪——但是还没等少年来得及看清楚,男人垂下眼的眼便将那些遮掩去了,再看向坐在马车上的少年时,他又恢复了原本那副臭不要脸的模样。
烛九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走吧,走吧。」
张子尧深深地看了烛九阴一眼——
那一瞬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红了眼眶,或者露出了什么怨念之类可怕的表情,因为他看见烛九阴明显地愣了下。
然而没等他动作,张子尧却先一步缩回了车里,他趴在马车内的茶几上,然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牛牛,我们走。」
出了这座山,就再也不要回头。
所有的东西都丢在这里好了,包括一些没有必要存在、害人害己的多余感情。
随着素廉在前的一声低呵,马车驶出——
与那破旧又清冷的山庄渐行渐远。
虽然是这样荒芜的山,但是素廉找来的马车也不是什么寻常的马车,那马儿拉起车来跑得又快又稳,马车里温暖舒适,张子尧刚开始还忧心忡忡,后来便被晃得昏昏欲睡。
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直到他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心头「咯噔」了一下,莫名其妙整个人惊醒了,手臂上那银龙的图腾一阵刺痛——少年猛地睁开眼清醒过来,差点儿踹翻了马车里的茶几,他掀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发现那条银龙刺青还在那里。
他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放下衣袖,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他害怕了。
却不知道自己还怕什么。
直到马车帘子被人掀起,素廉探进半个身子,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做噩梦?」
」……没事。」
「哦。」
「牛牛。」
「?」
「你有没有听见,好像有狗叫啊?」
张子尧爬起来,犹犹豫豫地要掀开马车帘子……却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一把摁住了手——
「?」
「荒郊野地,哪来的狗。」素廉道,「定是你听错了。」
「哦。」
张子尧乖乖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说得也有理,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想要继续闭目养神,但是却发现接下来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还是那样心神不安——
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在那之后,张子尧总觉得马车比之前行驶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