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教学
侯婶子是杨婶子的娘家嫂子,悄悄踩了杨婶子一脚,接口道:「我们也就想想,孺人怀着崽呢。」
这句话把李婶子的话堵在嘴里,想说又不好说。
罗衣见状便道:「行啊,只怕教的不好耽误了孩子们。」
侯婶子有些犹豫,杨婶子便道:「绣花费神,不如就教他们识几个字吧。」
罗衣无所谓:「都行,你们苗家姑娘也都自幼会绣花,我不过指点一下配色。小妹子1们也不用学四书五经,不操心。我家大的要学习,小的要启蒙,反正都是要教的。你们每天上午送来,中午来接就得。」
杨婶子喜笑颜开,千恩万谢的走了。他们在这里,属於千百年的地头蛇,等闲没有人敢招惹他们。可是也偶尔有几个县令刮地皮十分狠戾,能逼得人造反,他们也不想造反的,造反两败俱伤,可有时候实在是逼的没办法了。还有大部分刮地皮也刮的虽然不到造反的程度,却也让大家十分难受。她时常想,如果她家也有个官,是不是会好一点?所以才把杨晟云送到外头读了几年书,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本地是一个先生都没有,连武冈街上那种算命的识字瞎子都没有。她想拿着女儿试一下,如果罗衣肯教能教,就让她教孙子,他们家多多孝敬就行了。千里做官为的吃穿,这种银子,她给的痛快!
几个宗妇回头一商量,第二日送到罗衣面前的就有十来个大小不等的小女孩,都是不识字的。两位妈妈十分担忧罗衣的肚子,反而是罗衣不在意。以前她班主任上课管事到快生的时候呢。教不用升学考试的小学生,能有什么压力?第一天就教她们各自写了各自的名字,十来个小女孩高高兴兴的回家显摆去了。
向妈妈很不满:「太太这些年来越发好说话了。何必让这些泥腿子蹬鼻子上脸?哪有拿朝廷敕命当教书先生的?」
罗衣道:「那你说,朝廷给我敕命,让我做什么呢?」
「呃……」
「弘扬教化,可不就从蒙童开始么?朝廷既然发我们的俸禄,自然要受君所托,忠君之事。不过教教孩子们,我又没损失,又能替老爷攒些名望报效朝廷,也积了德,何乐而不为?」王阳明当时怎么做的?她不知道能不能教书教到民众变成她的脑残粉,但他们要求学,她就教!忠孝仁义礼智信,都是从识字开始。不识字如何知道什么是君子所为?不知道君子所为,谈什么洗脑嘛!厄,好吧,咱这里叫做教化……
罗衣此话说的太冠冕堂皇,向妈妈又没文化,反而被绕晕了。好在说的通俗,向妈妈还能记住拿去八卦。杨妈妈听见,只悄悄跑到屋里来,对罗衣竖起大拇指:「好太太,越来越像咱们二、老太太了。」
罗衣见杨妈妈提起已逝的嫡母,伤感道:「这么多年竟也没去扫过墓。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回京呢。」
杨妈妈道:「老太太见您这样,只有放心的。」
罗衣笑道:「我差母亲还远着呢。」
杨妈妈内心道,的确很远。那位太太是心机与厚道并存,为人有谋算却又光明磊落。眼前这位主倒是真厚道。不过顾家分家早,也没什么婆媳妯娌,厚道点也没什么。厚道人有福气啊。心胸宽阔,长命百岁!多好。不过如今比先前真是好多了,至少学会说冠冕堂皇的话了,这样就是她死时能安心闭眼啦。跟了二十几年的姑娘,比儿子还亲呐!
九月有个小阳春,气温些许回升。今年谷子打的晚,此时正好是收获的季节。农民们洋溢着笑脸,做着累的吐血的活儿。一旦进入农忙,县衙就能闲的打蚊子——没有人有功夫掐架,都在挣命似的收稻子,赶在晴天晒谷子。不然一旦进入秋雨季节,所有谷子全部会霉烂,这个损失谁也承担不起。
天气微寒,但男人们光着膀子在地里干活。罗衣就是再开放,在这个时代也不敢挑战底线。连同琼英以及丫头们都圈在家里不许出门。好在那些小女孩都是宗家的直系,家里还犯不着要小女孩去干农活,继续上学,只言谈间描述着外头的景象。闲暇时间,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一遍一遍唱着关於农忙的苗歌。苗族十月为年,快过年啦!大家心情都不错。
琼英也跟着学,成天混在一起,没多久晦涩难懂的苗语说的极溜,罗衣膜拜了!小孩子的语言天赋可不是盖的。
杨家的小姑娘最机灵,还知道把苗歌翻成汉话唱。唱完罗衣才发现,居然是爱情歌!!??好吧,少数民族没有那么拘泥,咱汉族不也有「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么?只是这爱情歌……
回头就把琼英拎到房间里,关门上小课堂:「在这里跟着大家唱,学会了没关系。等日后回到汉人的地方,外面一个字都不许露出去,知道吗?」
琼英被罗衣严肃的神情吓到:「啊?知、知道了。娘,这是为什么呀?」
罗衣惆怅的说:「汉人对姑娘们尤为严厉,让他们知道你唱这些,日后说亲都不好说。还连累顾家名声,便是我不管,你大伯母作为宗妇也是要插手的。」
「好可惜,很好听呢。」
罗衣点点琼英的额头:「笨死,你不知道唱苗语?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别唱给外人听。小姑娘家家的,唱歌不正经。」
琼英不理解:「为什么不正经?这里的姑娘个个会唱。」
罗衣道:「京城好人家的姑娘谁唱歌了?最多弹弹琴。哎哟,这里也没有个好先生,我上哪给你找弹琴师傅去!」
琼英笑道:「爹爹说你就会弹。明儿我们托人去长沙,要外公买琴教我!他们都会唱歌我不会,我要学会弹琴,笑他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