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仪一听,一溜烟的就跑去书房了。可是一点也静不下心来,脑海里来来回回想起海棠的事。那一天的点点滴滴,竟记得异常清楚。拿着笔的手一直在抖,焦躁的令人发狂。
罗衣受到容仪的影响颇大,还一点还不好说。为了缓解紧张,罗衣决定找些事情来做。第一是稳婆大夫轮番上,达到后世的产检标准,虽然具体不知道,但一个月检查一次是知道的。第二就是。秀才并不是很难考,古人有些到了七八十还是秀才的,照罗衣看多半是教育水平问题。就像后世,重点中学考大学那是百分之九十几的升学率,差的中学考大学那是百分之九十几的落榜率。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没大到那么可怕。而容仪既有探花郎开小灶,也有专业的老师教导,更有打入敌人内部的各色试卷和点评,即便基础再差,也可以弥补。
但是举人却不容易考了。秀才好比后世的大学,努力一点,十之还是能上的。区别在於你是985、211还是普通本科。但举人就相当於公务员考试了,那真是千军万马独木桥,尤其艰难。进士那是海关公务员级别,基本不是全省前几名就表指望了。所以,容仪大概会走她便宜爹的路,恩荫出仕。
这种恩荫的官员,要么就是京官,要么就花钱买个小县令。罗衣更倾向於小县令,容仪还很年轻,在性格未定的时候多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外面的苦寒比起一辈子的幸福而言实在太不值得一提。毕竟京城里鱼龙混杂,好容易在各方巧合之下跟纨裤们断绝关系,回头又因大家都捐官而搅到一起,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不如早早出去,三年又三年,再回到京城,保管跟纨裤们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一县事物,除了边塞需要军事管理以外,无非就是农林畜牧水利民政。水利民政那是术业有专攻,只等到时候厚脸皮的找范姐夫讨师爷就是。农林畜牧却是有书的,再不然户部也有各色记载,官家子弟打探这些并不费事。在信息极端不发达的古代,即便是常识农民也未必知道,地方势力这种肿瘤是拔不掉也不能拔的,不如从改善农业开始,大小也是个功绩。如今玉米红薯已经推广,但如何养殖如何防治病虫害,却不是所有农民都能知道。无论何时,高端技术都是掌握在知识分子手里,而罗衣想要做的,便是把几乎所有能看的农学书籍全部囫囵吞枣扫过一遍。大概记得讲些什么,以后遇到了直接翻书就是了,也没必要死背下来。因此大家也就没反对她。
就这样,罗衣一面产检活动保持身材,一面休闲,时间也过的挺快。终於在九月中的一天早晨,她感觉到了肚子一阵轻微抽痛。想着预产期就在左近,大概心理也有个底。强行冷静下来一路吩咐下去。没多久锦绣先奔了过来,其次曹夫人大奶奶也来了,最后一拨是娘家的长辈——三太太带着她的生母过来了。都是生产过的妇人,人虽多,但场面还不算乱。
罗衣从进产房开始就有点抖,她在害怕。这里不是现代,难产了肚子拉一个口子就是。尽管稳婆说胎位很好,可她还是很紧张。容仪在屋子外头乱转,琼英更害怕,听下人说她生母就是生她死的,要是娘死了怎么办?厨下的婆子八卦后街里各种后娘的事迹,更是吓的她脸色发白。可是她小人什么都不会做,只好跟着亲爹打转。
锦绣看到容仪身后的小尾巴,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继而又摇头喊:「向妈妈,且把你们大姐儿抱走,哪有妇人生孩子,小姑娘家家乱窜的。」
向妈妈也笑了,伸手抱起琼英。没想到琼英死活不肯:「我要在这里,我要看着娘!」
大奶奶心道:「不愧是一脉相承,这庶女养的跟亲的似的。不然回头我也取取经?」
锦绣一把捞过琼英哄到:「大姐儿乖,你娘生小弟弟呢,这会儿没工夫照管你。你先去跟表弟玩玩好不好?呆会你你娘再使人接你回来可好?」
琼英哭起来:「不要,我要在娘这里。他们,他们说,生孩子会……死……的。」最后两个字低不可闻。
锦绣见状一阵心疼,抱着琼英颠了颠:「傻丫头,别听人胡说。你看我,不也生了你表弟?舅母不也有哥儿?再有,你看你大伯母,也生了你大哥。乖乖的别叫你娘挂心你,去我们家玩好不好?」
琼英犹豫了一下,又看看爹,发现爹不理她,心理一阵委屈,便扑在锦绣怀里点了点头。锦绣忙叫上向妈妈以及琼英的乳母丫头全去了范家。罗衣家实在太小,到哪个角落都容易吓着孩子,索性抱的远远的,小孩子玩起来也就忘了。
时间渐渐过去,罗衣的痛感也开始明显起来。稳婆趁机让罗衣吃了一碗鸡汤泡饭。罗衣才想起还没洗头!!不过照这样子估计是没人肯放她去洗头了,唉,一个月不能洗头啊,不知会不会长虱子。泪流满面。
正常人生孩子,一般从有反应到出生,时间为24个小时左右。这才过去了一半,阵痛虽然明显却也不是不能忍受,倒挺像痛经的。容仪累的汗流浃背了——纯属精神紧张,绕圈绕的。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只好缩在产房的窗户底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东西也吃不下。
锦绣见他这个样子,素日厌恶的心思倒少了大半,没出息就没出息吧,知道疼人就好。何况现在也肯读书,日后有个官做,一辈子不也就这样了?曹夫人年纪大了,有些撑不住,留下大奶奶在此,自己先回去了。顺便打包走了薛姨娘,薛姨娘从来不着调,没得在这里添乱,算是这个嫡母帮了大忙了。
时至凌晨,阵痛开始密集,并痛感已经超过了承受范围。罗衣细碎的声音从窗户内传出,十月的天气已经算是寒冷,可容仪守着面前的大火盆,依旧在瑟瑟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稳婆不许罗衣喊,更不许罗衣咬牙用力,据说此刻用力会有可能震伤产道,最惨会大小便失禁。吓的罗衣只好全面放松,十足十的强行忍受剧痛。等到阵痛密集到两分钟左右一次时,罗衣已经痛的哭起来。容仪在窗户底下听到哭声都快崩溃了,脑海里混乱的交织着罗衣的脸和海棠的惨象,也跟着呜呜哭起来。
锦绣、萧三太太和大奶奶是早进了产房的,此刻听到容仪的哭声,齐齐翻个白眼。罗衣倒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又一波痛楚,把笑声压了下去。容仪很想冲进据说男人免入的产房。他从来就不是个按规矩出牌的人,但是又不敢进去看,偏偏又担心,只好站起来,两手抓着窗棱,趴在窗户上,隔着窗户纸看着里头影影绰绰来来回回的身影。来回打水那东西的橘子和柚子一面紧张一面也笑的不行。偏还跑进产房去学,罗衣想起容仪的样子,再次笑起来。这画面实在太喜感了!
稳婆也哭笑不得,这一对活宝!罗衣笑了几声,稳婆便喊:「宫口全开,快,快,准备生了。剪脐带的剪子绳子准备好了没?」
又指挥着罗衣:「我先前跟奶奶说的可还记得?奶奶只管听我喊,中途可别换气。」
罗衣狂汗,合着生孩子还要考肺活量= =
稳婆继续忙碌,没一会儿就喊:「我已经摸到头了,状况很好,奶奶别怕。」
罗衣重重的点了点头。
稳婆又笑道:「窗户外的爷也不用怕哈。」
容仪没好气的说:「又不是你媳妇生孩子,你当然不怕了。我说媳妇儿,你能快点生不?我快没力了。」
众人哄堂大笑,罗衣也边喘气边笑:「我勒个去!到底谁生孩子啊?你还没力了!」
稳婆没见过这么恶搞的夫妻,忍笑指挥着罗衣准备呼吸。罗衣抓着床上专门准备好用力的扶手,跟着稳婆的指挥用力。结果第一次没经验,半途泄了气,孩子又缩回去了。容仪在外头急的直挠墙。好在罗衣肺活量的确不错,第二次一鼓作气就把孩子生了下来。产房内一阵欢呼。忽听窗外一声叫嚷:「快来人啊,四爷晕倒了。」